第二十五章(第2/3页)

顾长晋偏了偏眸子,淡淡“嗯”了声,视线刻意避开她的右肩。

生怕花了大功夫忘记的某些香艳画面一个不留神便要冒出来。

屋子里静了片刻,容舒记起了他的伤,顺口问道:“郎君的伤可好些了?”

顾长晋抬起眼,颔首淡声道:“小伤。”

他那伤的确是小伤,先前他在长安街受的伤可比这个重多了。

容舒礼貌一问后便不再多说,待得张妈妈回来,便道:“郎君先用膳,妾身去东次间看看许姑娘。”

说着步履匆匆地去了,也没半点儿要同顾长晋一块用膳的意思。

许鹂儿昨儿与容舒说了半宿话,倒是难得地睡了个安稳觉。人的精神头一回来,那些盘旋在心底的愁思苦绪便能散去大半。

见容舒进来,眉眼舒展地唤了声“顾夫人”。

时间仓促,容舒在东次间与许鹂儿只说了不到两刻钟的话,盈月便来催了,说马车已经备好。

许鹂儿离开松思院时,格外不舍。

只她知晓,她的未来不在这里。

“许姑娘本就该坦坦荡荡地活,这世上有许多与你一样彷徨过、绝望过的姑娘。你活得越好,便越能给她们力量,我相信许姑娘迟早会成为那些姑娘的盼头。”

许鹂儿原以为她活着是一种耻辱。

可顾夫人的话,却好像给她打开了一扇门,让她隐隐知晓,一个女子能走的路兴许比她想的还要广,还要长。

意识到这一点,她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一砸。

这世间女子本就活得比男子艰难。

那些同她一样失了清白、没了名声的女子,若是运气好,生在富贵些的家族里,好歹能到家庙里青灯古佛过完下半辈子。

可若是同她一样生在贫苦之家,又无至亲可傍,那便如冬日浮萍般了无生机,彻彻底底没了活下去的盼头。

顾夫人说若她活得好,便可以成为那些孤苦女子的盼头。

她,想试试。

临上马车前,许鹂儿朝容舒郑重拜了拜,认真道:“鹂儿谢过夫人。”

容舒一宿没睡,这会乏意已经上来了,然许鹂儿那一拜又让她精神一震。

怔然了须臾,她冁然一笑,大大方方地受了许鹂儿这一拜,旋即福了福身,道:“我也要谢谢许姑娘。”

怎能不谢呢?

许鹂儿活了下来,让她坚信三年后她也能活下去的,甚至还能做更多的事。

天已泛了鱼肚白,曦光熔了金一般往她头顶兜头浇下,秋光里,少女笑得明艳。

顾长晋单手撑着车壁,垂眸看她。

许鹂儿穿了一身麻衣,她也着了一身素裳,跟昨日一样,没半点金翠钗环,也没半点叮呤环佩。

然就这样素面朝天的一张面靥,在蒙蒙曦光里,美得像是美人图里走出的画中人。

“噗通”“噗通”,心若擂鼓。

顾长晋知晓,此时此刻,这阵心悸,再不是无缘由的了。

“主子,该出发了。”常吉催促道。

顾长晋“嗯”了声,望着容舒道:“夫人回去吧。”

她的皮肤太白,眼下那两团青影委实是藏不住。累了整一夜,她又生得那样娇,该回去补个回笼觉的。

马车很快消失在梧桐巷,到刑部时,天已大亮。

顾长晋领着许鹂儿进了刑部官衙,常吉将马车停好,快步出了宣武门内大街,拐入一条人声鼎沸的胡同巷子里。

这胡同巷里有一家传承了上百年的驴肉火烧铺,那掌柜手艺极好,驴肉香嫩,火烧酥脆,裹着老汤汁咬上一口,当真是塞过神仙,常吉一得空便要来这吃上三五个。

铺子的伙计早就识得他了,一见他来,给他倒了杯热浆,热情道:“小哥今儿还是要五个驴肉火烧?”

常吉嘿嘿一笑:“来十个吧,一会我兄长要来。”

常吉口中的“兄长”便是横平,可惜横平今儿是吃不下这驴肉火烧了,只因他从河井胡同过来时,已经用过了朝食。

横平顶着眼底两团乌黑,将盘子里那五个驴肉火烧推了回去,对常吉道:“我不饿,你吃。”

常吉啜了口热浆,道:“怎地了?先前几日你都是狼吞虎咽恨不能一口气吃十个八个,怎地今日不吃了?”

“我离开河井胡同时,柳公公派人送了两盒刚蒸好的糕点果子来,说我这些日子辛苦了。”

横平嘴里的柳公公正是杨旭的义子柳元。

这位柳公公如今是御马监左少监,在御马监掌印太监贵忠手下任职。

贵忠与杨旭一样,是司礼监大掌印裴顺年的义子,只贵忠在裴顺年跟前并不得宠,杨旭提督东厂时,他被发配到御马监。

那会御马监还只是御马司,掌御厩马匹,并未纳入内廷十二监。

但贵忠运道不错,去御马司那年,嘉佑帝便将御马司提为御马监,又从各地卫所挑选精壮之士组编了两支禁兵,归御马监统领,由御马监提督操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