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墓园(第2/4页)

“等回去就给小先生也刻一方印。”明危亭被他牵着手,向姨姨保证,“也来印我。”

明炽今天刚对篆刻也有了兴趣,摩拳擦掌:“我自己来。”

他对自己右手的恢复程度还不算完全满意,听说操作刻刀能稳定手的力量,正准备找机会尝试。

“小先生什么都自己来。”明危亭终于找到机会,和姨姨轻叹,“还好暂时没有学习开船和潜水。”

明炽这回真笑出声,他知道影子先生不认真,也配合着幼稚:“那是。”

“这是去玩了一圈又回来的火苗。”明炽撑着手臂坐直,给姨姨介绍十年后的自己,“特别厉害。”

明危亭很认可这个介绍,跟着点头:“特别厉害。”

他们说着话,雨后的蝉鸣比平时响亮,在半山腰的安静晚风里并不显得聒噪,因为环境空旷,所以显得格外清脆。

“这是知了。”火苗老师教海上来的影子先生,“它说知了知了。”

明危亭暂时关掉自己的知识储备,配合听课,温声接过话:“就是知道了。”

明炽眼睛里显出笑,他闭上眼睛深吸口气,长长呼出来,声音很轻:“对。”

就是知道了。

……

就是知道了。

要是可以不知道那些事就更好了,只知道这两个月出去玩了一趟、又回来的他,身体好了、心情也好,又开始弹吉他了,还新画了很多画。

他们接下来要出门,去更远的地方玩,去看更远的世界,他也会变得更厉害。

……所以他想稍微有那么几分钟,不太厉害一下。

最后一下。

明危亭像是猜到了他要说什么,不等明炽开口,就揉了揉他的头发,温声说:“我去问问禄叔,车什么时候来。”

明炽弯起眼睛,用力握了握影子先生的手。

明危亭起身向下走。他走出很远,回过头看的时候,明炽一个人跪在墓前,额头抵着那块碑石。

明禄站在远处,他刚和那个守墓员聊过一会儿,看到明危亭的身影就走过来:“先生。”

明危亭点了下头:“不要紧。”

明禄就也不再多说,只是跟着走进被雨洗过的松树林里。

地面的松针铺得厚厚一层,踩上去很软,空气里有淡淡的松香。

守墓员说,那孩子在墓园里的时候也从不哭、不难过,有几次来的时候浑身是伤,都要把伤全藏好不被发现,永远只说高兴的事。

可一年一年地过,高兴的事好像也越来越少了,所以那孩子就抱着吉他来唱歌。

有很多人都会来墓园寻找安慰,因为故人已经不在,因为逝者是最沉默和不会提出异议的听众。

要是在这里都只说高兴的事,那些没好过的伤口、一层一层被压下来的难过,就是真的完全没有地方可说了。

……

“任家的那个人。”明禄说,“任家没想到他会做那些事,来致过歉。”

这其实不意外。任家会有任夫人这种性格的家主,那些人还不至于善恶不分,在知道了这些真相之后,依然选择包庇任尘白。

只是有时候,感情压过理智的人也会因为这一点伤人,甚至放纵恶行。

过去的任家人一直认为,骆枳再怎么也是个外人,任夫人的过世毕竟和他有关。

任尘白从没对任何人承认过那次争吵,任家人的视角里,只知道任夫人是去给骆枳准备礼物的时候出的意外。

加上后来定墓地那次争吵生出的间隙,他们把整件事迁怒在骆枳身上,认为骆枳多少要为这件事承担责任,也从没有人纠正过任尘白的想法。

明危亭平静听完:“所以?”

“没什么所以了。”明禄说,“这就是他们给的解释。”

明禄说:“小少爷又不记得那些事。”

任家会来致歉,是因为发现了那些公司的合作是骆枳当初留下的人情。

骆枳从任夫人那里继承的人脉,他从没只是自己联络,也一直都和任夫人一手创办的那些嫡系公司分享。只是碍于任尘白的存在,任夫人的旧部也不敢轻易去动。

现在一切风平浪静,这些公司重新有了机会,许多人振作起来,不再有过去被打压和边缘化时的懈怠应付。那些合作渠道自然也全都派上了用场。

任家的老家主重新出来管事,他当初曾经用拐杖砸伤过骆枳,这次冒雨来致歉,有多少是为了当初的过错、多少是为了还人情、又有多少是因为明家,谁也说不清。

明禄只是亲自下了船,听完了老先生的解释,又问:“您知道骆枳已经在海难里失踪,被判定死亡了吗?”

任家的老家主愣了下:“可是——”

他说到这里,却又忽然被剩下的话突然梗住。

他慢慢皱紧眉,回过身,看了看那片被冷色水雾罩着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