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就在李青文等人坐着爬犁回营地之时, 京城也下起了雪。

文正书院在京城立足百年之久,虽然现在风光不在,但从前这里可是出过不少有名人物,传闻最盛的是一位太傅, 那位太傅出身寒门, 靠着勤敏好学, 位极人臣。

这等传奇经历自然被人所津津乐道。

传言那位太傅喜欢在书院的一个池子里洗笔墨砚具, 时间久了,池壁都被墨迹浸染,乍眼一看, 整个池子仿若一块砚台。

传着传着,就成了在这里洗墨,便能才高八斗,仕途亨通, 现在这个池子俨然成了文正书院许愿之地, 学子们的笔砚都会在这里清洗。

寒冬腊月, 黑咕隆咚,书院中的人尚在酣睡, 洗墨池边已经蹲了一个人。

李青卓熟练的将桶中毛笔取出, 斜放在池边, 再将池水舀入一方方砚台之中浸泡。

池水冰凉刺骨, 手很快冻的通红, 李青卓站起来将双手拢在嘴边呵气, 他不怕冷,只担心手冻僵, 学堂上无法握笔。

他跟随商队到京几个月, 凭借着周丰年的推荐信, 顺利的进入文正书院。

文正书院现已落寞,跟那些人才辈出,佳名远播的书院无法相提并论,但李青卓没有一丝一毫的失望和后悔,他认认真真的学习,恨不得把睡觉的事情都挤出来看书。

但囊中羞涩,他不得不在读书之余做事赚钱。

到了京城后,李青卓才知道,这里的东西贵的离谱,光在书院吃住就几乎花去了他所有的银子,还要另外买书,笔墨也要消耗,剩下的钱根本不够。

一开始,他靠抄书赚了钱,但这个费时,他不敢多做,怕耽误功课。

后来偶然一次帮人洗笔,被夸赞细心,然后就有人为了这个专门找上他,愿意出钱让他清洗笔墨砚具,当然必须得在书院的洗墨池中洗才行。

这里就读的非富即贵,出手自然也就大方,李青卓便欣然应下。

李青卓知道这里很多人是故意找上他,想借机羞辱,让他这个“穷酸相”的人滚出学院,不要脏了这里的地方,但他并不在乎,与渴望了多年的读书相比,这些恶意不值得一提。

李青文他们回去的路上,又下起了雪,这次雪不大,但是风咆哮的很凶。

来时立的棍子都没了影,但江淙没有迷失方向,带着大家径直回营地。

李青文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生怕会像上次那般受伤。

其他人不明就里,都笑他,“怕你江大哥被风刮跑了,可真是看的死死的。”

江淙也非常小心,时不时主动回身给他看,省得他担惊受怕。

快到营地时,天还亮着,他们特意在外面转了两圈,待天黑之后才进营。

这次拉回来的东西很多,为了少些麻烦,在外头多挨一会儿冻也值得。

李茂贤每日都会在营地走动,官兵中有个并州人,俩人多说几次话就熟悉了,那人得知他们转年后可能回去,托他给家里捎个口信,李茂贤欣然应下。

这天傍晚,李茂贤原本正在收晾晒的牛粪,不知道怎么的,干到一半就跑到石头墙的门口处,那些官兵已经跟他混个面熟,道:“又来等你家小子?你都白跑多少趟,别在这挨冻,这大的风,路上怕是耽搁了。”

李茂贤笑着回应,却不离开。

天黑之后,守门的士兵换班,李茂贤还站在那,待看到远处飞腾而起的沙雪时,冻僵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意。

过了石头门,听到李茂贤的声音,李青文跳下爬犁,飞快的跑过去,清脆的喊道:“爹!”

李茂贤一把抓住小儿子,“都回来了,可还顺利?”

“顺利,顺利。”李青文把手从兔皮里拿出来,滚热一片,握在李茂贤的手上,只觉得凉的像一块冰,赶紧把自己的手套给他戴上,“爹,你咋不穿戴齐全再出来!”

一看儿子这样路上应该没受冻,李茂贤便放心了,“我就站了一会,没大碍。”

他刚说完,守门的官兵就笑了,“你这个当爹的咋说瞎话糊弄儿子呢,明明站了好半天了……”

他们的话还没说完,李青文已经推着李茂贤往回走了,还不忘回头告诉江淙,“哥,我先回,你们别急,我去弄饭食。”

李茂贤原本是来接人的,却早早的被儿子给拽回来,他无奈的坐在炕上。

李青文一件一件的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大大小小在炕上堆了一堆。

李茂群他们闻声出去帮忙,李茂贤在屋里都暖和过来了,外头的人还没忙完。

李青文到家也没歇着,赶紧把灶膛都点着,煮饭。

留在家里的人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啥时回来,没法提前准备。

李茂贤他们在家也没闲着,从伙房借了小磨,磨了好多天,弄出两袋子高粱面。

炖菜费时,李青文便和高粱面做面条,李茂贤和郭大永他们过来帮忙,俩人虽然不会做饭,但有把子力气,可以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