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他还没教呢

夜色沉寂,万古如一。

灭灵君身上的黑色斗篷散去,束发的黑带也随之飘散于空中,他抱着危笙跪在流萤花海中,曾经一身戾气身负十万血海,攥紧冤魂无数以供驱策,此刻都成为解开的因果,自灭灵君身上游出,条条不断,乘风而起。

暗处,宿问清微微瞪大眼睛,他看到灭灵君的法袍褪去漆黑,露出下面的纯白来。

曾经的泽喻,也是白衣倾世的仙人。

“实在艰难。”苏和清楚灭灵君,跟宿问清闲谈时自然也知晓一些事情,危笙一心向善,不该落得那般下场,如今重逢,也算天道留有一公。

忘渊帝抱臂靠在树上,眼底有星星点点的笑意,很是温和,但从来不说人话:“你们谁拿印刻石了?给泽喻录下来,好方便以后时刻观赏。”

帝尊唤他“泽喻”,而非“灭灵君”,就是摒弃前尘,自此重生了。

当然这个是不能录的,否则被泽喻追杀到天边不过是时间问题。

“下次别一个人走了。”泽喻将危笙死死嵌在怀中,嗓子都要哭哑了:“带上我,不管怎么样都带上我。”

哪里舍得呀……危笙心里这么想,嘴上什么都应:“好,别哭了。”

“我等了你好久……”泽喻的泪水法袍兜不住,都顺着危笙的领口往里面灌。

“我知道。”

“若不是帝尊跟仙君说你尚且有救,我就不等了,我去给你殉葬。”

危笙一愣,随即死死扣住泽喻的肩膀:“你敢!”

人有穷时,无数个日日夜夜,泽喻都险些撑不住,他的师尊友人杀了他的爱人,而他杀得这个天下只剩下他一个孤家寡人,时光漫长,他已经要记不清那些人的脸了,太累了。

一个时辰过去……

忘渊帝换了好几种姿势,到底没忍住:“挺能哭啊。”

以前就发现泽喻这个毛病了,但也没想到这么严重。

危笙倒是耐心十足,时不时低头跟靠在肩上的人说点儿什么,脸上的笑意从未消散。

宿问清轻声:“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忘渊帝等人可以稳稳收敛气息,但宿问清一个不注意身上的本源气息就飘散出来,泽喻原本想着大梦一场不复醒,谁知这抹气息过于突兀,搅了他的美梦,整个人顿时警觉,明明闻到过,却哭懵了。

“谁?!”

四周的流萤花粉被捏成一柄闪着细光的利剑,朝暗中的宿问清袭来。

但是还未靠近就被忘渊帝抬手挥退。

“你个白眼狼。”帝尊从暗中走出,冲着泽喻皮笑肉不笑:“恩将仇报呢?”

危笙重生,依仗的就是宿问清的先天灵根,而两个魂魄难免消耗过盛,这时候就需要帝尊跟问清神魂相交一下……

白衣泽喻实在惊艳,他纤长的眼睫上还挂着泪,乌发散开,皮肤白得愈加触目惊心,泽喻是真难过,真委屈,哭得好不讲究,但这不讲究都比那些西子捧心,梨花带雨的美人们好看。

白冷砚就该跟泽喻学学,什么叫我见犹怜?这才是!

哎呦呦……帝尊再想责备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泽喻擦了擦脸上的泪,眼眶通红,闻言轻轻松开危笙,却仍攥着他的一只手不放,然后对着忘渊帝就要磕头。

帝尊见势不对,一个闪身上前把人拦住了,“别别别,救危笙也算救苍生。”不然灭灵君必将为祸一方,忘渊帝忍不住笑:“男人除跪天地父母,膝下尽是黄金,你跪我做什么?”

泽喻谨记承诺,哑声道:“你是我爹。”

忘渊帝:“……”这就没意思了,说着玩玩的,怎么当真了?

危笙见道侣这样,不知想到了什么,倏然间笑得莫测高深起来,膝盖往跟前的地上一并,面朝忘渊帝,“来,择日不如撞日,让我们拜一拜高堂。”

膈应不死他!!!

忘渊帝:“……”

苏和难得打趣:“仙君,去啊。”

宿问清后退一步,神色木然。

这“高堂”当然没拜成,忘渊帝服了危笙了!

“赶紧跟着泽喻回鬼窟。”帝尊没好气:“从我岐麓山搬出去。”

泽喻有些缓过劲来了,闻言看向忘渊帝,“世上再无灭灵君。”

忘渊帝心头一凉:“然后呢?”

“我们不回鬼窟。”

忘渊帝气笑了:“我花费一千多年的时光完善出一个岐麓山,结果你们以为是自己家?”

危笙看向迎面走来的宿问清:“仙君~”

其实住哪儿都无所谓,但是往帝尊眼睛里戳棍子的活不能少。

宿问清失笑:“住着吧,人多热闹。”

道侣发话帝尊素来是不反驳的,轻哼一声以示不快。

“我刚才一观天象,见群星明澈,祥瑞汇聚,可见你们道侣重逢是一等一的好事。”苏和不知为何,见别人团聚自己也很高兴,言罢挥袖一摆,石桌石凳杯盏酒水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