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第2/3页)

他的话音刚落,陈学便出来劝道:“西南王不远万里奔赴京师,历经磨难清除乱臣余孽,为大功一件,陛下当论功行赏,不可寒忠臣之心啊。”

李潇额头流汗顾不上擦,紧跟其后劝谏:“西南王忠贞之士,堪当大任。”

在他之后,殿中又出来几人附议,分明早已串通一气,彼此间却各不相望。

裴戬瞧着明显已偏向裴新的那些官员。

侍中陈学,散骑孙程,皆为天子近臣;大鸿胪李潇,看似不相关,实为李太后之弟;御史中丞钟铉,纠察百僚,其弟钟道更是执掌禁兵的中领军……

思及此,裴戬突然感到一阵难以名状的恐惧。

孔澄之流才剿灭没多久,不知不觉中,自己竟又一次被新聚拢的西南王势力包围控制了。

他垂眼看向额叩高殿的尚书左仆射,又看了看始终一言不发的谢、周等人,心情骤然冷却,为殷慎所言而一度燃起的火焰也逐渐熄灭。

幼帝无助地坐于高位之上,期盼着有人再出来说些什么,结果无意间对上西南王锐利的视线,心中顿时一凛。

他咽了口唾沫,慌忙无措地抬手道:“那便,依诏书所宣吧。”

这话他说得很轻,传入众臣耳中却格外清晰。

一瞬间,殷慎感到一股深深的麻痹感朝自己袭来,四周仿佛遍布着腐朽堕落的臭味,熏得他几乎透不过气。

抬头看见裴新志得意满地感谢圣上,他缓缓起身,退向殿侧,面孔在郁暗空荡的大殿中显得苍白无比。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君不见中原大地,胡寇纵横,所过郡县,赤地无馀?

“君不见边土城郭,黎民残喘,碧血洒地,白骨撑天?

“何故?臣窃惑也,为何朝野上下,尽是浊目庸才!”

他的声音沙哑无力,话到此处,不禁浑身颤抖,唏嘘长叹,“此乃天丧我大魏,天丧我大魏啊!”

话毕,他突然猛地冲向殿内金柱,一头撞在了柱子上。

群臣愀然变色,一时间顾不得殷慎吐露的冒犯之言,皆为他慷慨赴死之举摄住了心神,震惊之余,内心折服。

裴新恼怒在心,见此状况,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否则怕是会引来天下士人非议。

谢闲快步走到殷慎身旁,蹲下身探了探他的鼻息,旋即抬头冲侍者道:“速去请太医。”

“诺。”

发生这等事情,朝会自然进行不下去,未等太医令到来,便匆匆散了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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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朝堂上所发生的意外,朝臣们走出殿门时,多是沉闷疲惫之态。

“今日殷仆射之举可是太傅授意?”

谢闲才行几步路,便闻身后传来疑问,转过头,正对上周俨冷静的双眼。

“廉隅何出此言?”谢闲神色泰然地否认,感叹道,“莫忘了,他那一句‘浊目庸才’,可是将你我大家都骂了进去!”

“当真?”周俨皱起眉,心中怀疑。

殷慎固然心系国势,刚正不阿,却也不至于在朝堂上做出这般失态之举。

面对质疑,谢闲只稍稍侧过脑袋,笑而不答,仿佛存心让人着急。

周俨无奈地从鼻腔中呼出一口气,单刀直入问:“太傅不妨给我透个底,你究竟站哪一边?”

“站边?”谢闲略一扬眉,口吻轻快道:“庸者才需站边,我自有我道!”

说罢,便抬腿大步抽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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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王揽权之事三日后就传到了姜舒的耳朵里,他能这么快得知消息还多亏一个叫做石云的玩家。

此人也算有些本事,竟混成为了西南王的门客,有关朝堂的情况基本都是他吹牛传上论坛的。

听闻殷重行在朝会上的惊人之言,姜舒并不意外,这位官员本就是魏国朝廷少有的清醒之人。

不过有一点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在他原本的剧情大纲中,殷重行确实出面阻止了西南王夺权,但言辞没有那么犀利恳切,更没有最后那豁出性命的劝谏之举,应是有谁暗中提点了他。

仔细琢磨,这以性命为筹码的一撞着实撞得巧妙。

殷慎在朝上的那一番谏言,足够让朝臣心生不满,让西南王对他恨之入骨,可这一撞却将其对国家的担忧表露得淋漓尽致,落实了忠义直臣的身份,今后裴新想拿他开刀,都要掂量掂量天下人的眼光。

不仅如此,他的犯颜直谏也将束缚西南王今后的一举一动,但凡对方敢有僭越之举,便是应验了他在朝堂上的预言——西南王裴新将成为下一个孔澄。

这简直就是递到淮扬王手中赤裸裸的话柄。

不得不说,在明摆着无法阻止西南王揽权的大势之下,殷重行这一招使得着实是狠绝,对他人狠,对自己更狠。

“不知是哪位大臣在背后指点……谢闲?周俨?总不会是王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