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第2/4页)

姜含元停步,默立片刻,回头。

“陛下,你要我的原谅做什么?我是大魏的将军,无论如何,我都会承先父之志,守好大魏的边地,这就够了。”

她注视着束戬那双于夜色里泛着闪烁泪光的眼。

“你的帝王之业方始。放心,好好做你的皇帝吧!若你真觉还有几分亏欠,那就谨记当年那位摄政王对你的教导,不要辜负他的期许。”

伴着穿过梅园的夜风,她出墙门,径自远去。

束戬独自悄然立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又传来一道去而复返似的脚步之声。

“三皇婶——”他飞快地抬起头。

不是她。

萧琳花提着灯笼,向他行来,步伐迟疑。

束戬狼狈地转过脸,背对。

“何事?”他的声音沉闷而低哑。

萧琳花来到他身后,轻声道:“陛下,方才王妃给了我一物,说是祁王殿下和她送给我与陛下的……大婚之礼……”

“既给了你,你收下便是。”束戬仍未回头。

萧琳花迟疑了下:“但我不知这是什么,王妃她也没说……”

束戬慢慢转身。

她将灯笼挂在一旁的梅枝上,捧出一只掌心大小的锦袋。

里头物件看起来并不如何起眼,但她知道,应当不是寻常之物。

她小心翼翼取出,托到灯笼下,展给他看。

“好像……是面腰牌,上面还有高祖年号?”

束戬目光落到她的掌心之上,定住了。

他的皇祖父武帝在时,有面高祖所赐的令牌,铸为鼎状,可调兵马任免官员,他去后,随他落葬,消失在了人间。

然而现在……

束戬死死盯着萧琳花手中所捧之物,眼皮微跳。他颤抖着手,慢慢接过此物,反复翻看,终于,确定无疑。

他顿悟,再次定住了。

那面鼎令,当年并未殉葬。

它被留了下来。

他的皇祖父不放心的,应当便是他的父皇,还有自己这样的人——便如三皇婶方才骂的那样,他天生是个坏种。

现在,它却到了他的手上,以如此的方式。

“放心,好好做你的皇帝吧。”他的耳边又响起了方才姜含元说的这一句话。

当握着这面令牌之时,他终于彻底明白了这话中的所指。

鼎令存世,与其说是调兵之器,不如说是来自皇祖父的许可。

那个人,他曾经手操天下最大的利器,名正言顺。

萧琳花见他握着这物,双目死死盯着,神色似哭似笑,在晃动的灯笼光下,显得极是诡异,心里不禁发毛,忍着掉头想跑的想法,壮着胆问:“陛下,你怎么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慢慢地跪到了地上。起先,他一动不动,片刻后,肩膀微微抽动,抽得越来越厉害,一声低沉而压抑的哽咽,传入她的耳中。

他竟在哭泣,当着她面。

萧琳花被这一幕惊呆了,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在旁呆呆看着。

他痛哭不止。她犹豫了片刻,终于定下神,俯身下去,低声安慰:“陛下你怎的了……你莫哭了……”

她递上自己的手帕。他忽然起身,面带纵横湿痕,迈步便朝外冲了出去,身影消失在门墙之后。

萧琳花反应过来,慌慌张张追了出去,然而哪里还有他的身影?正焦急地左右张望,看见永泰公主,上去,正要问,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再追。

“陛下走了。”

“放心吧,无事。”

她望了眼束戬去的方向,出神了片刻,慢慢说道。

……

束戬追到祁王府,却被告知,王妃已经走了。

她回来后,便走了,连夜离去。

束戬又掉头,马不停蹄,一口气出城,追到了渭水之畔。

附近巡夜的守桥士兵看到皇帝到来,急忙拜见。

“王妃刚走,过桥去了。”

束戬一言不发,纵马上桥,继续朝着前方追去。

过了桥,便将离开长安。

贾貅今夜一直随他同行,见状焦急,喊道:“陛下!请止!”

桥下渭水涌流,涛涛不绝。在风声和水声交杂的潺潺声里,束戬缓缓停马,抬起红肿的眼,望向前方。

那里夜色笼罩,漆黑一片,已经看不到她离去的身影了。过去,再过去,一直向北,便是雁门,是燕州,是幽州,是刚刚得到安宁的大魏的辽阔北疆。

贾貅带人终于追上,见他独坐马背,面北而望,背影凝涩。

他迟疑了下,示意手下停步,等在桥头之下。

良久,束戬下了马,整好衣冠,向北下跪,在身后之人投来的诧异疑惑目光之中,向着前方那片旷静的无边夜空郑重叩首。

完毕,他上马,调转马头,穿桥而下,朝着出来的那座城池,归去。

姜含元本计划明日出京。然而归去的心,突然之间变得急迫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