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第3/4页)

一道是发自长安,贤王的亲笔手书。除了向他奏报一些朝事之外,询问皇帝陛下的情况,又问,他何日能带着少帝归京。

此刻少帝应当还没抵达长安。贤王的行文之中,未见半句催促,但字里行间,一种焦急之意扑面而来。

第二道快报发自姜祖望。姜祖望派出的探子回报,就在不久之前,北狄皇廷发生剧变。皇帝尚在病榻上,南王炽舒便联合他的一个叔父发动宫变,派人埋伏在入宫的道上,一天之内,接连杀死了预备探病的太子和另外几个平日和他不和的兄弟,血洗皇廷,成为了狄廷的新皇,成功上位。

姜含元醒来,慢慢睁开眼睛,看见窗外阳光灿烂,略略刺目。

她只觉周身依旧懒洋洋的,连手指头都还不想动弹的感觉。她又闭了目,脑海里扑入了昨夜的种种。

她再次睁眸,转头,看见身边空荡荡的。

他不在榻上了,枕边只放着她的衣物。

她出神了片刻,慢慢地,坐起了身。

她出来,看见他独自立在谷口,似正眺望着对面的那片雪湖。仿佛觉察到了什么,他忽然回过头,两人四目相望,他转身,走了回来。

她也立刻迎上去。他们彼此朝着对方走去,最后相会,又停在了昨日他们曾一道坐睡了半日的那株树下。

“兕兕,我要走了。”他开口便道。

扶疏的阳光穿过树顶的枝干,投落在他的脸上。这张脸,此刻不见笑意,但看着她的目光却是十分柔和。

姜含元默然了片刻,慢慢道:“保重。”

这是几日前他曾留给她的赠言。

他笑了,眉目舒展:“你也是。”顿了一顿,又道,“你更须保重!”

他的语气极是郑重。

姜含元也笑了起来,迎上他的目光,颔首:“我会的。”

他随之沉默了下来,仿若出神,片刻后,谷口之外,传来了一道隐隐的马嘶之声。他惊觉,望向了她,缓缓道:“兕兕,走之前,我想和你再交待几件事。”

“戬儿那里,我预感他很快必能自立。至于我,更不适合再长久地做摄政王了。他已初具亲政之力,也有上位之心了,我再越俎代庖,于我,于他,各是不利。这趟回去后,看情形,我将尽快还政。”

“另外有件事,我也想和你道一句。今日我刚收到消息,狄廷剧变,炽舒已经上位。人的位置不同,哪怕对着同一件事,考虑事情的方式,便也会随之不同。何况此人不是莽夫。他继了位,位子却还不稳固,对我大魏,他将作何盘算,如今也不好说。但于大魏而言,这却是个极好的机会。今年的秋收,各地已是初见眉目,最后虽还未拢总上报,但从已上报的数目看,基本合我预期。此战准备多年,机会已然到来,不可错失。我回去后,便将尽快调集兵马和粮草,发动战事,以收回我大魏的北方门户。届时雁门托付给你们了。”

“殿下放心。大将军必将倾尽全力,不负殿下之托!”姜含元立刻应道。

束慎徽颔首:“并州刺史陈衡,可以完全信任。将来有任何事,若是一时与我联系不便,寻他也可。他离你更近。”

姜含元点头。

耳边又传来一道马鸣之声。

她回头看了一眼谷口外的方向,回头含笑道:“我也要回雁门了。我送殿下一程吧。”

束慎徽没有推辞,当天,两拨人便一同踏上了返程。

燕乘率领家臣部属和许多城民,恭恭敬敬地将摄政王和他的阿姐送出了云落。姜含元留下了樊敬。樊敬另外替她选了一队人马,护送她回。

上路之后,傍晚,两队人马一同行到了一处古道的岔路口。

往南,他将取一条近道,经萧关归往长安。而她,则继续往东,回往雁门。

随行们知他二人或还有临别之言,各自在领队的带领下,远远地停在了道旁。

他凝视着她,慢慢地道:“我回去后,若一切顺利,最慢,想来一年之后,到了明年的这个时候,应当便能抽身而出,去做一些我很早之前便想做的事了。”

姜含元坐于马背之上,笑道:“殿下一定能心想事成!我在此提早恭祝。”

平安保重的话,已是说了太多。谁也没再说了。于岔道口,二人又停马,相对了片刻,她忽然朝他点了点头,道了句“我走了“,随即垂眸不再看他。她轻轻地拽了下马缰,催动坐骑,转了方向,便要朝着雁门而去。

古道之上,夕阳无限,荒草离离,她的身影沐浴其中,宛若镀了一层金色的晕光。

她就要去了,就这样去了。

下回再见,将不知会是何时。

束慎徽望着她的背影,那句已是令他如鲠在喉许久了的话,忽然仿佛得到了强有力的鼓动,竟就脱口而出:“兕兕,我可以再问你一个困惑我颇深的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