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伤害(第2/11页)

她想起崔翘的死讯传来那日,她与温惠妃正在椒房殿对坐品茗。闻得消息温惠妃眉毛都没动一下,倒是她沉默半晌忽然自嘲地笑了起来,“我前几日刚跟人说过再不希望有人因我而死,如今才过了这么几天,就又害死一个人。”

温惠妃淡淡地瞥她一眼,“你这话说的,要内疚也该是我来内疚啊。”

“你会内疚?”

“当然不会。六年前我在医馆门口捡到半死的她时就跟她说得非常清楚,我替她救治病重的父母,她则把她的性命交给我。改换户籍身份、入宫做我的眼线是她亲口允诺的,会有这个下场她早就明白。如今她至死也没吐露半分不该说的消息,而我则继续为她照拂父母亲人,这就是一笔童叟无欺的公平交易。我们都是讲信用的人。”

她的逻辑清晰、态度坦荡,就算慕仪并不赞同听了也只能无言低头。

温恪道:“素问能回来很好。看在这件事上,你自作主张设计把皇长子过继到自己的名下的事我也不与你计较了。毕竟无论如何这也不算是件坏事,至少保证了在陛下有别的子嗣降生之前,唯一的血脉是控制在温氏手中的。”

慕仪还来不及高兴,便听到温恪冷淡地补充道:“但是,这个孩子是绝对不可能替代你的孩子,成为温氏真正的倚仗的。”

“为何?”慕仪不由自主地追问,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了傻话。

自然是不可能的。

对她来说,阿瑀是她立了重誓要拼尽性命去呵护的孩子,然而对于温氏,他不过是妨碍带有温氏血脉的嫡子登上储君之位的一个绊脚石,若不是慕仪的多番维护,他早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了。

如今,她居然敢暗示他们,打算扶持这个孩子成为储君,还要以温氏为其后盾。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双手在宽大的衣袖中紧紧绞在一起,慕仪深吸口气,还是决定做最后的努力,“可,陛下的态度父亲您也看到了,他对世家防范之心甚深,绝不会允许带有各大家族血脉的孩子诞生。为了这个他甚至不让任何嫔御产下子嗣……”

“你都不肯与他亲近,自然没有机会怀上他的子嗣……”温恪凝睇着慕仪,慢吞吞地点明关键。

话题陡然发展到这个深度,慕仪立刻有些受不了。她不自在地低下头,神色似乎十分羞赧。

温恪冷眼打量她的神情,不放过每一个表情的变化。许久,他轻叹口气,“或许我当初便错了,不该一时心软被你说动,留了那孩子下来,现在竟造成了这样大的一个麻烦。”

慕仪不语。

“跟为父说说,你与陛下,为何会……”面对爱女,他终是有些难言床笫之事,只得含糊地略过,“你们结缡已有五载,这样的事情说出去,恐怕没人会相信。”

岂止是没人会相信。皇后归于陛下五年却还是处子之身,这样匪夷所思、让人不得不去怀疑皇帝在某方面的健康问题的事情,简直可以与大晋边疆三十三道关卡的驻军分布图一起,共同列为帝国的两大最高机密,知道的人都得立刻处死才行。

杀完当事人还得顺便把三族给夷平!

否则皇帝的脸面往哪里放!

慕仪想起那个哭哭啼啼、混乱不堪的新婚之夜,她与他各自怀着一腔怒气,背对着背地睡了。第二日一大早,侍女进来伺候二人起身。

她坐在妆台之前,任由瑜珥握着她的长发绕来绕去,珠翠钗环一样一样招呼上去,搞了快小半个时辰还不见好。

因这是她第一次梳妇人髻,且一会儿要入宫觐见,势必要做到华贵端庄、艳压群芳,因此她一脸任人鱼肉的决绝悲壮,头皮都被扯痛了也没发表任何异议。

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一只修长的手却从瑜珥手中夺过那支赤金点翠长钗,慢悠悠地插入她的发间。他目光温柔地审视半晌,赞道:“一会儿入宫父皇定要夸我前世修的福泽甚深。”

她知道他在做戏给那些暗处的眼睛看,只得皮笑肉不笑地顺着他道:“为何?”

“因我的新妇太美,远胜世间所有女子!”他抚摸她的脸颊,脸上是满满当当的柔情。

她被酸到,还不能表现出来,只能状似羞涩地低下头,好掩藏面上纠结欲死的表情。

正在里间收拾被褥的瑶环寻了半晌也没有看到某种预期之内的、群众喜闻乐见的痕迹,正在疑惑,转头却瞄到温情脉脉的夫妇二人,再看看身侧的姬骞的心腹婢子,却见她也是一脸微妙。二人对视一眼,同时觉得貌似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强压住心头的激动之情,表情淡定、动作迅速地把被褥换下来,脚步生风地出去了。

慕仪与姬骞温情脉脉的同时,瞥到那两个迅疾离去的身影,不由瞅姬骞一眼。对方依旧一脸平静,甚至还十分有闲情地拿了眉笔开始给她细细描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