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 章(第2/4页)

二十年过去了,我再次去札幌看到纯子的遗像,然后又情不自禁、被牵着往前走似的想要去挖掘纯子的过往,究其原因,亦不外乎期盼这种幻想得到证实罢了。

但结果却是一败涂地。

会有这种结果其实也是我寻访其他五个人之前就已经完全预料到的。我心里明白,十有八九会是这种结果。惴惴不安中,我还是想对纯子再次重新审视一番。

从浦部开始直到最后的兰子,我走访了五个人。而这一探寻纯子过往的旅途对于我本人来讲,无疑是一次施虐的过程,同时也是一次受虐的过程。

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通过这一过程,不仅揭露了隐藏在纯子这位女性身上的狡猾、叛逆、好色、自私自利以及其他种种罪恶的本性,而且在这一过程中无疑是我自身受到了最大的伤害。

每当我得知纯子和某个男人之间关系的密切程度时,我都会同时感觉到手执手术刀时外科医生般的紧张以及被手术刀切割肌肤时患者所感受到的痛楚。

我见到了与纯子关系密切的四个男人,听他们各自讲述与纯子关系之密切程度,但是渐渐的当我感觉到他们的内心深处也潜藏着与我相同的伤痛的那一刻,我也因此而一块石头落了地,进而开始对他们产生了某种亲切感。

照理说,他们都曾经是我的竞争对手,是我不共戴天的情敌,而我却和他们产生了共鸣,甚至有种想和他们握手言欢的冲动。

即便现在冷静下来再回过头去看,我仍然认为这些围绕在纯子身边的男人们都具有心地善良、感情真挚、自我感觉良好等共同特点。

如同我擅自断言“纯子最爱的人是我”一样,浦部、村木、千田以及殿村也都坚信纯子最爱的人是自己。尽管他们各自的表述方式多少有所不同。

浦部的根据是他与纯子共同走过的那段充满波折的路以及她出发去钏路之前的那个雪夜曾到他家告别的举动;村木依据的是最后那个夜晚纯子放到他家窗前雪山上的那支红色康乃馨;千田依据的是纯子给他的日记体的书信;而殿村依据的是纯子甚至亲自到钏路为自己送保释金这一事实。

而我的依据则是那天夜里留在我窗下雪地里的足迹。

这其间的具体过程虽然不得而知,但是如果把最后那天晚上纯子的足迹画上一条线的话,她先从住在郊外的浦部家到我家,然后经过村木的公寓到车站,乘上去钏路的夜行列车,第二天一早再到殿村那里,那么她最后那天晚上的行动足迹就相当清晰可辨了。

纯子在最后那天晚上按顺序到每一个和她关系密切的男人那里转了一圈,在他们每个人那里留下自己的痕迹之后才出发去的阿寒,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

而其中纯子在钏路见过的殿村,因为是她生前见到的最后一个男人,因此对纯子似乎有格外不同的感受,但如果钏路只是纯子去雪中阿寒的旅途中一站的话,那也就不具备任何特殊意义了。

纯子的确连殿村的保释金都替他准备好了,但实际上对于即将赴死的纯子,或者可以说她本来就不再需要钱了。

正因为殿村是纯子生前见过的最后一个男人,因此给他留下的印象也就特别深。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去看的话,殿村对于纯子而言,其实也不过是已经过去了的男人。如果纯子再继续生存两三年的话,那么他也势必会像其他男人一样,成为纯子交往过的第四个或者是第五个男人。

当然这并不等于说在纯子心中所有这些男人都是等价的,但至少纯子在最后时刻平等地对待他们每一个人,到他们每个人那里都转了一下,这也是不争的事实。而将她的这一举动理解成为她“曾经爱过”他们每一个人倒也说得过去。

只不过在这里用“曾经爱过”一词都显得过于夸张。

说不定纯子压根儿就没爱过任何一个人。我怀疑她是不是一直都在渴望恋情、追求爱情,可实际上却根本就无法全身心地投入到爱情当中去。

听着他们的叙述,我渐渐产生这样一种新的疑问。

接着再往深处想,我想到了另外一个男人。那就是纯子上女子中学的时候教过她的那位理科老师——安斋老师。

不知为什么,我就是觉得纯子最爱的人应该是安斋老师。

在那之后,她开始接近各种各样的男人,然后又离他们而远去。她之所以这样做,会不会就是为了达到报复在安斋老师那里所受的屈辱而采取的行为呢?

这种想法突然间像一阵风掠过我的脑海,然后很快便在我的心里扎下了根,并且不断蔓延开来。

不过待事后冷静下来以后仔细琢磨,又觉得这种想法也有些不太合乎逻辑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