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贺兰山缺(第3/3页)

“赋税田租,一年只用交一次,而不是十次八次,服徭役不用如生离死别。”

第五伦说着说着,仿佛又看到了这两年来种种奇异见闻,让人又想捂着肚子大笑,又想长歌当哭。

他渐渐愤怒起来,仿佛在对着贺兰山吼。

“士卒能好好杀贼御虏,不要将刀砍向无辜百姓。”

“倘若立了功,也能够被如实上报得到封赏,而不用像吾等一般,殚精竭虑,勾心斗角。分明是堂堂正正的有功之士,却得像乞儿一样,向无功之将求赏,最后落到手中的,不过是他们嚼剩下的残羹冷炙!一时不慎,还会被扣上一个逆贼帽子。”

“我最希望,百姓能安居乐业,不必担心明天忽然加赋,不用溺死自家婴孩,不必出门赶个集,就被抓走当壮丁死在外面。不用在承受天灾之余,还要忍受更加暴虐的人祸苛政,只好流离失所,最后变成路边饿殍!”

真怀念后世啊,这些习以为常的事情,回到古代,回到这荒诞到离奇的时代,竟是如此可贵。

马援听着第五伦难得一见的暴怒,良久无言,最后只道:“如伯鱼所言,这天下病了。”

“病了很久。”

马氏在汉时大起大落,深刻参与了朝堂争斗,马援也由此知道很多事情:“汉武帝时,天下近乎土崩,就差点病死过一次。好在昭宣中兴,与民休养,改善吏治,调养过来了。”

“但病根没去。”

“打个比方吧,元帝时,有疾在腠理。”

“成帝时,病在肌肤。”

“哀帝时,病入于肠胃。”

马援道:“正如古时扁鹊所言,疾在腠理,汤熨之所及也;在肌肤,针石之所及也;在肠胃,火齐之所及也,都还有救。”

“可如今,被新室治了十多年后,病非但没好,反而深入骨髓。膏肓者,司命之所属,神医也无可奈何。这就导致如今这天下,竟是处处朽烂,毒瘤遍体,割都割不完,而世事,也早就偏离了它该有的样子。”

“所以我才说,哪怕将头换了,也无用。”

马援重拾了烽火燃起前,他与第五伦、万脩在黄河边的议论:“当日伯鱼说有办法,什么办法能救天下,能让这世道回归正轨?”

“天下不是人,它不止一条命。”

第五伦道:“或许像传说中南方梧桐木上的凤鸟,衰朽之际,投身烈火后,却能重生!”

马援倒吸一口冷气:“那可是烈火焚躯,天下决裂啊,说得容易。”

“没错,不容易,需得万千有志之士协力,方能改天换地,再造乾坤!”

第五伦指着万古不变的贺兰山:“有山如砺,这便是我的志向!文渊,可愿同行!?”

“好一个第五伦。”

马援却没有正面回答,看向第五伦,只嗟叹道:“伯鱼啊伯鱼,当年我扔了官印,带着君游潜逃,约你同行时,你是否有些犹豫?”

何止有些,是十分犹豫啊!时至今日,第五伦也不羞于承认:“当时只觉得文渊真乃大丈夫,什么都敢做,不像我,畏首畏尾,思虑太多。”

“可现在。”马援对第五伦侧目而视,打马返身,与第五伦背道而行时,向他拱手:“反倒是我心怀迟疑,深深敬畏你的志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