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难念的经(第2/3页)

耿一直他妈妈是个狠人,咬着牙点头同意。两人已经没有感情,但还有点良心,怕耿一直被刺激,把事儿瞒得滴水不漏,才导致耿一直从小到大都以为亲妈是后妈,姥爷不是姥爷。

直到姥爷病逝前回光返照,头脑清醒口齿清晰地把真相坦白,当时耿母就在旁边,默不作声地流了几滴眼泪。

事情到这个地步,耿一直还有什么不明白。

故事很碎片,但不影响我听得目瞪口呆。

遗体告别的环节还没沟通好,殡仪馆A厅门口,耿母和一众亲戚仍在和工作人员交涉。我和耿一直躲在建筑的拐角,这里人少偏僻,他抽烟,我就默默看着。

看了一阵,我问:“你有什么打算?”

他和他父亲平时关系更好,这我知道。所以假象被残忍剥开后,他又该如何自处。

耿一直咂摸两下烟嘴,烟过肺,从鼻子里冲出来:“秃秃,说实话,我本来对她家的家产完全不感冒,那些七大姨八大舅盯我、找我茬,我都觉得他妈的很没劲。但是现在……”

“改主意了?”

“老爷子死前说,他很看重我,还嘱托我别让他失望。”耿一直揉了把脸:“我胸无大志你是知道的,可他这么一说……”他啧一声:“我他娘的突然就,突然就想发奋一下了。”

我心绪复杂:“我以为你没那么看重血缘关系。”

他苦笑。

我几乎没见过他这幅表情,似乎从昨晚开始,他褪了层皮,人还是那个人,但又不完全一样了。

“挺离谱的。”耿一直耷拉着脑袋,把烟屁股按在墙根上:“这几个月我真处出感情来了。”

热量沉寂,落了一角灰。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遗体告别厅门口的人潮开始涌动,我正想叫耿一直一起过去,建筑拐角背后却突然走出个人。

与其说被吓到,不如说后悔在这儿说这些。耿一直家里的总总算丑闻,被人听墙角不是好事。

可万万没想到——

“班长?”

“裴雁……”

耿一直吃了一惊。我也是。

裴雁来穿着黑色西装:“那边人多,有点吵,我来这儿接个电话。”他看向耿一直,神情沉静而肃穆:“……节哀顺变。”

他不太穿黑西装,黑色太凸显他气质里沉冷阴郁的部分,有损对外一向的儒雅风度。他手里握着手机,看样子真是想找个僻静地方通话,没想到碰巧和我们撞车。

耿一直没多问,兜里的手机响了,是他妈发了信息。他看完,道:“仪式快开始了,亲属得站在前面,秃,班长,那我先过去了。”

我点头:“你先去,我马上到。”

裴雁来也颔首。

耿一直快步跑开,我沉默几秒,发问:“你怎么会来?”断联系这么久的老同学,我清楚耿一直这边并没邀请他。

裴雁来理理袖口,他虎口上疤痕未退:“肖董和腾源国际有过合作。”

肖董。

我反应一阵儿,才意识到说的是耿一直的姥爷。裴雁来迈步向场馆去,我立刻跟上。

“上次在所里见到裴……那两位,我还以为你和腾源已经一刀两断了。”

“你不是挺了解我的。”裴雁来这句话说得意味不明,我不敢接话。他轻笑一声:“高文馥怀胎九个月生我,这笔帐是我欠她,但裴崇不是。该是我的,我得要。”

类似的话我许多年前听他讲过,可我还是意外:“所以那些丑闻?”

是你做的?

“嗯。”他给了肯定的答复。

不难想大家族里多生龃龉,或许是平衡双方的工具,或许是博弈的棋子,但正统的继承人“离经叛道”,想来裴雁来这么多年未必好过。我想起裴高两位出现在鼎润时说的那些话,大抵裴雁来在背后运作了什么,于是成功脱出樊笼之余,也争了到该得的一分羹。

是该祝贺他,怪不得最近和颜悦色。

我有点纳闷:“你怎么有兴致和我说这些。”

说话间,我们已经离人群极近。

裴雁来站定,一双眼扫过神情悲戚的受邀者,在我看来姿态甚至有点敷衍。

“心情不错。”

“……”这是葬礼。我无话可说:“不该问你的。”

他看了眼时间,淡淡:“走吧。”

遗体告别仪式,裴雁来比我站位靠前,他把白绢花放在老爷子胸口时,目光意外很专注。

裴雁来活着是因为有所求,金钱权力或是报复心,这些让他不想求死。但如果真有这么一天,他站在死亡边上,我认为他就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专注地审视,平静地等待,甚至愉悦地迎接未知与沉眠——高中时写墓志铭,他写的就是Good night,我记得很清楚。

仪式结束就是火化,火化完直接拉去墓地下葬。但我不是亲属,这之后的环节我不必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