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金蝉脱壳

    贺陀罗与花生斗了许久气力消耗甚剧梁萧武功又凭空高出一截此消彼长胜算大减便阴笑道:“来日方长平章大人不急在一时。”匆匆转身步人舱中。

    梁萧一招惊退贺陀罗转身望去却见大海渺渺巨鲸母子早已不知去向。心神一黯转眼看向柳莺莺与花晓霜只见柳莺莺似哭似笑小嘴一撇忽地冲上前来双拳雨点般落在他身上。梁萧任她捶打反手将她搂人怀里柳莺莺不觉喜极而泣。

    花晓霜望着二人呆了呆默默拉过花生给他包扎伤口。梁萧瞧她一眼含笑道:“晓霜你还好么?”花晓霜笑了笑微微点头。柳莺莺推开梁萧将泪一抹笑道:“晓霜过来他害你哭得那么伤心打他三百拳出气。”梁萧死里逃生得见二女心头一片火热闻言摊手笑道:“晓霜若要打三万拳我也不怕。”花晓霜却笑道:“萧哥哥回来我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打他?”柳莺莺瞪她道:“好呀你这么一说越衬得我不讲理了。”花晓霜抿嘴直笑。

    梁萧见她二人眉眼来去尽是亲密之意心中疑窦丛生不知这对冤家如何变得恁地友善。略一默然转身顾视云殊冷笑道:“当日一掌之赐不敢或忘。梁某不惯阴谋暗算你且起来接我一掌!”云殊咬牙扶着舱壁颤巍巍站了起来。柳莺莺心头一沉欲要阻止却不知怎生开口。不料梁萧却打量云殊一眼忽地皱眉道:“你受伤了?”微一沉吟道“你有伤我无伤现今伤你也不算好汉。”云殊听得这话只觉一股热血涌上头顶怒道:“谁要你做好人?我打你落海你也不用假惺惺装什么好汉云某性命在此你拿去便是!”合身一扑向梁萧冲去不想足下一绊跌得满口是血再也挣不起来。梁萧头也不回扶起花生径自去了。柳莺莺叹了口气将云殊搀人舱中坐下云殊本已灰心之极被她一搀蓦地心酸眼热禁不住涕泪交流。

    柳莺莺见他哭成如此模样也不由一阵心酸说道:“晓霜你瞧瞧他伤势好么?”花晓霜俯身给他把脉片刻道:“伤势虽然不轻但他内功深厚服些丹药调息两天便好。”又从锦囊中取了一支玉瓶倒出几粒丹药递在云殊手中。云殊已平静下来闭着双目脸上挂泪胸中兀自急剧起伏。

    柳莺莺不好扰他挽着晓霜来到梁萧身边问起他死里逃生之事。梁萧如实说了众人无不啧啧称奇。柳莺莺听到妙处眉飞色舞。而后不待梁萧讲完又连说带笑将大半月的遭遇唧卿咯咯诉说一遍她口齿便给说到惊险处不免加油添醋大大渲染一番听得梁萧张眼握拳紧张不迭。最后听说花生为救晓霜与贺陀罗恶战不由大生感动站起身来向花生一鞠到地道:“大恩不言谢花生兄弟将来但有所遣赴汤蹈火做牛做马梁某在所不辞。”花生不料他来这一下慌忙闪开双手连摆却不知说什么才好。柳莺莺笑道:“梁萧你只管胡说八道没得吓坏了小和尚。”梁萧道:“这不是胡说。他此番屡屡救护你与晓霜我便粉身碎骨也报答不了。”柳莺莺听得这话胸中酥暖叹道:“你呀尽是胡来。你给小和尚做牛做马岂不存心叫我跟你没脸么?”梁萧笑道:“那你说怎么办?若无一个说法从今以后我可睡不好觉。”柳莺莺妙目一转道:“你方才叫他花生兄弟依我看来你二人做个兄弟岂不更好。”花晓霜拍手笑道:“姊姊这法子好!”梁萧点了点头挽住花生叹道:“可惜没有线香牺牲。”柳莺莺取出匕在船板上刮下三堆木屑说道:“别人撮土为香我们撮木为香好了。”梁萧一笑向花生道:“我生平自以为是瞧得上的人少之又少更遑论义结金兰同生共死了!”说到这里他想起往事叹了一声又道“早先有个结义妹子可惜被我连累惨死梁萧未能以死相谢内心极是遗憾。我与你萍水相逢性子也不投契只不过你虽贪杯好吃却是真情实性、全无虚伪。世间贵重者莫过于真心二字我很喜欢。从前梁萧没有兄弟自你花生以后想来也不会再有。”拉着花生跪倒在地朗声道“四维八方皇天后土梁萧今日与花生结为兄弟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今日之后共当患难共享欢乐如违此誓死无葬身之地。”

    花生不知何为结拜只听得糊里糊涂。柳莺莺瞧得生气从后面对他孤拐一脚嗔怪道:“你瞪眼作什么?梁萧说的话你也说一遍。”花生嗯了一声梁萧那些文绉绉的话他听不大懂便胡乱念道:“蛇尾巴黄黄舔猴兔梁萧……”柳莺莺忍不住又踢他道:“他说梁萧与花生你该说花生与梁萧。”花生无奈只得道:“花生与梁萧结拜兄弟但求同年同月生不求同年同月死……”话未说完屁股上又挨了一脚只听柳莺莺怒道:“念反了重念!”花生哭丧起脸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梁萧摆手笑道:“罢了罢了繁文缛节俱都免了。花生你多大年纪?”花生抓着光头苦着脸道:“好像十六又像十七俺也记不清了。”柳莺莺冷笑道:“吃肉喝酒你倒记得清楚。”梁萧笑道:“就算你十七我也虚长你两岁我是哥哥你是兄弟。”说罢拉着花生拜了三拜方才站起寻思道:“我自负聪明先结交一个傻妹子现在竟又结交了这么个一等一的傻兄弟。”不由想起阿雪心中酸楚感慨不尽。这番别后重逢众人自有说不完的话柳莺莺不厌其烦将什么是结拜兄弟给花生说了两遍花生始才明白过来诺诺连声也自欢喜。

    梁萧问起晓霜给哈里斯治病一节听说哈里斯喝尿不由笑道:“老子憋了好大一泡仙尿不知哈里斯还要不要喝?他若喝得完保他再长出一条腿来。”柳莺莺啤道:“不要脸老大的人还充童子。”梁萧瞥她一眼道:“奇怪你怎知我就不是童子?”柳莺莺遽然醒悟俏脸绯红啐道:“下流鬼?不与你说了。”梁萧见花晓霜坐得远远有问便答要么只是微笑暗忖久别重逢她怎就变得恁地生分了不觉悒悒不乐。柳莺莺看在眼里心道:“这丫头真傻。她那日对我说的话却当真了么?”笑容一敛轻轻叹了口气。梁萧歇息片刻起身道:“呙儿还在贺陀罗之手我须得救他出来。”柳莺莺道:“那老贼武功甚高既要胜他又要不伤呙儿可是极难。”梁萧笑道:“有什么难的!”对着众人低语两句柳莺莺拍手笑道:“你这小色鬼鬼点子就是多!”

    贺陀罗在舱中调息片刻内力复元拍开一坛酒喝了两口精神大振忖道:“梁萧武功虽有长进却还未必胜得了洒家。但若小和尚伤愈二人联手便有麻烦。先者制人后者制于人洒家须得早些动手只要杀掉一人万事大吉。”正自思量忽听船头传来一阵欢呼接着便听花生闷声闷气地道:“快些上岸……”话未说完忽地打住似被人堵住了嘴。贺陀罗亦惊亦喜:“莫非他们瞧见了6地?”一跃而起正要闯出舱外忽又停步心道:“不对梁萧那厮诡计多端不免有诈……但听小和尚口气却又不像。”他拿捏不定瞥了阿滩一眼寒声道:“你去看看若见6地便来报讯。”

    阿滩无奈忍着伤挪步而出。贺陀罗半晌不闻声息又生疑惑:“糟糕这喇嘛近来对我多有不满倘若当真见6地未始不会抛下我父子独自逃命。”他心性多疑想到此节再也按捺不住对哈里斯道:“等我回来……”哈里斯着了慌叫道:“宗师……别丢下我。”贺陀罗怒道:“没出息看住小皇帝我去去就回。”钻出舱外掉头四顾哪有什么6地唯见阿滩直挺挺躺在远处心头一跳顿知上当未及转身便听破壁声响慌忙冲人舱中早见梁萧破壁而人哈里斯急欲挣起要抓赵呙却被梁萧抢先一脚踏住胸口目视贺陀罗似笑非笑。贺陀罗脸色阴沉嘿道:“姓梁的你要怎的?”梁萧笑道:“你占住这里也很久了该当挪挪窝吧!”贺陀罗不假思索道:“好一言为定。”梁萧道:“我不信你也不怕你。我们四个人你却只得一个加上两个残废好自为之。”将哈里斯一脚挑了过去贺陀罗伸手抱住微一冷笑转出舱外。赵呙见了梁萧欢喜异常叫声叔叔正要扑上忽地眼前一花被人抱住定睛一看却见云殊脸色煞白气喘如牛顿时惊得哭起来。

    梁萧不想自己螳螂捕蝉云殊黄雀在后更不料他重伤之余尚且如此敏捷微一愣神目有怒色。

    云殊这一纵一抱几乎耗尽气力一时浑身软靠在墙边只顾喘气心中却想:“我便拼了这条性命也不能让圣上再入恶贼之手。”梁萧见他模样心知若要强夺量他也抵挡不住但见他倔强神色又不觉叹了一口气:“罢了让他这一次。”再不理会向花生道:“好兄弟你能动手不能?”花生连连点头。梁萧道:“老头儿安顿好他那断腿儿子必来寻咱们晦气。待会儿你只管用尽气力只攻不守!”又对柳莺莺道“你护住晓霜与呙儿。”柳莺莺瞧了云殊一眼心道:“呙儿在他手里护住呙儿也就是护住他了。”一念未绝便听贺陀罗厉声长笑舱门前人影一晃般若锋化作一道电光扑了进来。花生紧记梁萧之言施展“一合相”全力出拳贺陀罗只觉劲力如山不敢硬接闪身避开正欲批亢捣虚忽见梁萧双掌天落无奈向后退却。一时间只见花生步履沉实一拳一脚使将开来梁萧则如一道电光绕着花生旋转不绝双掌神出鬼没;兄弟两人一个至巧一个至拙相得益彰打得贺陀罗遮拦不住步步退却不一时便退到船舷心知再不还手势必落下海去。猝然大喝般若锋虚晃一招逼退花生左拳飞出打中梁萧左胸腰间却挨了梁萧一腿二人各自跌出。花生一愣忘了追击只见贺陀罗反手撑地纵身跳起三纵两跳往船尾去了。

    花生反身扶起梁萧返回舱中梁萧运功半晌吐了一口淤血笑道:“好家伙!但想来他也吃亏不小。”柳莺莺道:“敢情好我与花生打落水狗去。”梁萧摆手道:“穷寇莫追想贺陀罗何等人物此去必有防范不可冒失。他伤得未必服气只怕还会再来。”顿了一顿道“花生你神力盖世却不善运用我适才想出一门阵法你我同使必能稳胜贺陀罗。”当下站起身来口说手比传授花生攻守之法。

    次日凌晨贺陀罗伤愈想好克制二人之法再来挑战谁料花、粱二人阵法已有小成。双方斗到两百余招贺陀罗腹内饥饿抵挡不住脱身遁走。梁萧见花生旧伤进裂流血不少也不便追击扶他转回包扎。到得午时众人正自说话忽听阿滩长呼一声凄厉之极。柳莺莺惊道:“生什么事?内讧么?”梁萧脸色铁青忽地一拳洞穿甲板喝道:“不除此贼天理不容。”柳莺莺心念—动恍然大悟也不由花容失色。花晓霜见梁、柳二人神色古怪不由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梁萧沉着脸一言不。

    柳莺莺却凑到她耳边轻声道:“白老贼忒也可恶他不像我们那样捕鱼却杀了大喇嘛喝血吃肉!”花晓霜惊得脸色煞白半晌说不出话来。

    梁萧忽道:“阿滩尊者似乎有病在身武功弱了许多。”柳莺莺笑道:“都是晓霜伤的。”梁萧讶然道:“晓霜武功大进了么?”花晓霜愧疚道:“都是我不好若……若不是我大师父或许不会死啦!”梁萧更觉惊讶细加询问花晓霜才将那日之事说了。梁萧叹道:“古人说祸福相依果然不假。你若没有九阴毒脉可就糟了。”花晓霜生起气来嗔道:“萧哥哥你还笑我宁愿害病也不用那害人功夫。”梁萧笑道:“水能载舟也能覆舟万事有利有弊你也不要自责即便你不伤阿滩贺陀罗杀他也易如反掌。”花晓霜落泪道:“但我一运内功便会害人。”梁萧道:“看来是你功力不够故而须以人畜为媒才能泄去毒质。无妨你将九阴毒度给我我再逼将出去只要泄尽阴毒你的病好了便不会伤人了。”花晓霜想了想担心道:“若你逼不出来怎么是好?”梁萧笑道:“你忒也多心了五行散我都能逼出来九阴毒算得什么?”

    晓霜这才放心施展“转阴易阳术”将九阴毒度给梁萧梁萧再行逼出。两人二掌相抵约莫运功一个时辰花晓霜只觉倦怠异常忽地撤掌自行把脉却觉九阴毒并无减少气血却亏了许多不由沉吟道:“萧哥哥我们白费气力了。九阴毒与我同生共长便如血液一般流失之余也在增长若抽取太多又无阳气补充只会气血大亏送了我的性命。”梁萧大觉灰心道:“那可如何是好?”花晓霜笑道:“不妨事九阴毒脉难治全在于导不出体外。我最近研读婆婆给我的《神农典》想出几种怯阴补阳的方子再若将‘转阴易阳术’练到某个境界九阴毒流泻之胜过生长之而后补以灵药佐以针灸不出十年必能痊愈。”梁萧叹道:“十年之期未免长了些。”花晓霜道:“师父那么大本事都无法治好我而现今我却已找到了治愈的法子。”她淡淡一笑道“萧哥哥你说得对:‘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古人未必就胜过今人今人也未必不能过古人……”她脸上笑着两行泪水却夺眶而出忽地转过身子奔到墙角肩头轻轻耸动。梁萧吃了一惊正欲上前宽慰花晓霜却摆了摆手哽声道:“萧哥哥……你……你别过来……别过来……”

    梁萧莫名其妙柳莺莺将他拉到舱外低声骂道:“大笨蛋还不明白她的心意么?”梁萧茫然摇头。

    柳莺莺定定地瞧着他叹了口气道:“她的病好了你就不用陪着她了!”梁萧眉头一耸低头不语。柳莺莺不耐道:“小色鬼三天早就过了你打算好了没有?”梁萧一言不柳莺莺美目蓦地涌起怒意伸手重重打了他一个耳光顿足道:“你是笨蛋她也是笨蛋都是笨蛋气死本姑娘了。”怒冲冲奔人舱内愤愤坐着一阵又吐了口气将花晓霜搂人怀里细声宽慰。梁萧转身眺望大海心中烦闷之极。

    两日内贺陀罗或明或暗又来挑衅数次初时凭般若锋之利尚与二人有攻有守斗到后来但觉梁萧掌力一日强似一日仅是一对肉掌已难对付况且还有花生助阵再斗下去有输无赢。当下猛攻两招抽身退出装腔作势放出两句狠话方才退去他余威所至梁萧倒也不敢过分相逼。

    贺陀罗回到藏身之所暗暗愁此刻阿滩尸身已被吃尽贺陀罗拴了般若锋捕鱼但却不知为何船边海鱼竟越来越少。贺陀罗当然不知这是洋流衰竭所致费了半日工夫竟未勾上一条海中无鱼海鸟没有食物也俱都飞走。贺陀罗沉着脸坐了半晌忽然站起死死盯住哈里斯哈里斯对这老子再也清楚不过瞧他眼神便知其心意顿时起抖来。贺陀罗盯着他叹道:“哈里斯你别怨我为父也是没法子。”他与哈里斯之间极少以父子相称这话一说哈里斯便知他心意已决眼中惧意更甚颤声道:“宗师……”贺陀罗打断他道:“你若要怨便怨梁萧那厮不过你大可放心为父吃了你有了气力必定杀光那帮鸟男女给你报仇。”哈里斯听他如此说话情知必死无疑浑身蜷作一堆直向后缩蓦然间他眼神一亮指着贺陀罗身后急道:“宗师你看你看……6地……6地……”贺陀罗摇头道:“到此地步你何必还要说谎。这个计策梁萧已经用过一次为父不会再上你当。你放心为父出手包你不觉痛苦。”说着踏上一步便要动手哈里斯却哭将起来号道:“阿爹你信我这次我腿没了跑不掉的。”贺陀罗见他如此惶急不似作伪回头一瞥只见海天交接处果有一道细细的黑边不觉一阵狂喜叫道:“不错当真!”精神大振扶起哈里斯汕笑道:“我的儿我方才都是跟你说笑呢!”哈里斯却知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但此刻万不敢触怒他脸上赔笑暗里却恨到极处:“你总有年老体衰、动弹不了的光景届时我要你生死两难……”

    父子俩各怀鬼胎虚与委蛇。贺陀罗拖来一条小舢板将哈里斯吊下海去正要跳上眼珠忽地一转转到前船回来时哈里斯见他手中提着那只大铁锚。贺陀罗跳上舢板划出一程忽地声沉喝将铁锚飞掷而出只听豁得一声大船破了一个窟窿海水汹涌灌人。

    梁萧觉出船只震动当先冲出舱外但那大船沉没极快顷刻间已有倾斜之势。梁萧举目眺望贺陀罗父子已在二里之外再看救生舢板原本三艘但剩下两艘都被贺陀罗掌力震毁。其他人随后赶出均是失色。梁萧略一思索忽地扯断一段长木板插在腰间又拾起两丈长一条缆绳一头递给花生反拽另一头飞退数步陡然纵在半空顿将缆绳崩得笔直叫道:“花生甩起来。”花生应声而动使足“大金刚神力”将梁萧凌空甩动起来只听呜呜作响梁萧化作一道淡淡的影子以花生为轴飞旋起来。柳莺莺顿时喜道:“是了这是套野马的法子。”她生长天山脚下草原上多有野马牧人捕捉时就挟着绳套乘马追逐追得近时将绳套飞甩动便可抛得极远套住野马。这种力量后世叫做离心力铁饼链球俱是凭此抛飞。梁萧通晓格致之理自然明白凭借这根绳索可将花生的神力增长数倍。

    片时功夫梁萧估摸力道足了算准方位陡然放手身似若脱弦之箭掠过里许之遥不偏不倚射向舢板。半空中梁萧取出腰间木板抓下一块抛出踏上.使出“乘风蹈海”踏浪飞奔。顷刻间距离舢板已是不远。贺陀罗折断船桨左右开弓飕飕飕奋力掷出。梁萧抛出木板纵身闪避顷刻间木板便已用尽。

    船上众人远远瞧着无不心惊忽见一断尖木射中梁萧心口梁萧啊哟一声捧心大叫胸口溅血身子倏地一斜。众人见状齐齐惊呼。贺陀罗大喜出手顿缓谁想梁萧略一下沉忽又纵起抖手之间射出手中尖木动若脱兔飞身踏上滑水丈余身子一缩一伸已到舢板上空。

    贺陀罗恍然惊悟后悔不迭。原来梁萧手中木块耗尽眼看再无借力之处瞧得贺陀罗尖木掷来索性行险接住但那尖木带上贺陀罗十成功力又是就近掷出力道惊人梁萧虽然勉力接住却人肉三分鲜血进出。他长于机变就势诈伤骗得贺陀罗心神懈怠然后掷出尖木借其浮力蹿上舢板。贺陀罗不待他落足般若锋飞劈过来梁萧也是拳脚齐出。舢板狭小局促二人这一上一下俱都用上全力刹那间梁萧腿现血光贺陀罗则左肩中脚身形后仰未及变招只见梁萧左掌按上哈里斯后颈厉声道:“掉头回去要么大家没命。”

    贺陀罗面色铁青动弹不得哈里斯死活倒是其次但若梁萧足下一顿立时船破水人无奈摇动木桨原路返回。此刻大船尽已沉没众人抱了几块木板在海上漂浮。梁萧将二女援上舢板柳莺莺伸手再援赵呙贺陀罗怒道:“再上来人船便翻了。”梁萧冷笑道:“嫌人多么?”抓起哈里斯抛人海里。贺陀罗大怒正要喝骂却见哈里斯情急求生双手扣住船舷。梁萧笑道:“贺陀罗你养的好儿子当真机灵。”贺陀罗气得头上指偏又作不得唯有恨在心里。云殊不肯放开赵呙柳莺莺只得连他一起援上。花生则扣住船舷。胭脂与白痴儿俱都会凫水金灵儿站于花生头顶也得幸免唯独快雪不会水梁萧到时已然溺死。花晓霜望着爱驴沉没不觉落泪。柳莺莺抱住她连声安慰只说要把胭脂送她花晓霜慌忙推让如此竟忘了伤心了。

    傍晚时舢板拖着众人抵达6地。略一查探却只是一个岛屿只是规模甚大四面礁石嵯峨环抱其内竹木蓊郁溪流淙淙禽飞兽走滋衍甚繁。梁萧腿伤不轻贺陀罗肩头中掌处也甚疼痛哈里斯断腿花生、云殊也自不消说。五名男子既然无人无伤只好暂且休战各自觅地休养。岛上水甜食丰较之船上真有天壤之别。当夜梁萧打了一只黄羊柳莺莺则与晓霜采来清水椰果钻木取火美餐一顿各自觅地睡了。

    次日清晨梁萧搜寻全岛并未现土著怏怏而回叫起花生二人伐木取材搭建房屋。梁萧心灵手巧花生力大无穷不一日便在山谷中搭起一座吊脚小楼中有木塌三张柳莺莺与晓霜同卧。梁萧想方设法又寻来草茎树叶鸟羽兽毛织成四张被褥抑且砌石为灶烧土做陶造水车引来山泉。

    经他一番经营不出数日小楼之中大有家居气象。柳莺莺笑道:“这么过上一世却也不妄啦!”花晓霜也笑着点头。花生有吃有喝自然无忧无虑。只有梁萧摇头道:“粱园虽好却不是久留之地暂且住上几日终究还是要回去。”花晓霜听了这话收了笑容低头回房。柳莺莺狠狠瞪了梁萧一眼转身跟进。不一阵便听二人在房中卿唧咯咯大声说笑接着柳莺莺便放开嗓子唱起歌来她歌喉极美唱一句花晓霜便跟一句歌声婉转令人听而忘俗。

    梁萧听了片刻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站起身来转出山谷来到海边攀上一块礁石遥望茫茫大海心中也仿佛海中波涛起伏不定:“若是没有仇恨与莺莺、晓霜、花生兄弟活在这岛上却也不坏但我身负血仇总要与萧千绝一决生死。”想起这数月光阴恍若梦寐:“以前我喜欢莺莺后来以为她变心又喜欢上阿雪只是与她有兄妹之约表白不及她已殒命。但如今莺莺、晓霜均钟情于我却更叫人为难了?情之一物却不似数术要么我浑天一转便知根底。唉倘若始终难断我便学花生做个和尚了此残生罢。”他望着大海蓦地心灰意懒起来。

    坐了片刻忽一个浪头打来撞上礁石飞琼溅玉尽都扑在梁萧脸上。梁萧神智一清举手圈在嘴边纵声长啸啸声悠长远远传出。三声啸罢梁萧吐出心中块垒胸怀大开一眼望去但见海天相接万里一碧真真浩荡无极。他瞧着海景蓦地想起在海中所感知的阴阳海流变化但觉变化万千又思索当日与释天风交手时所创的各种招式不由依阴阳之变去芜存菁化繁就简如此沉思良久心头忽动当下身形微蹲运转鲸息功双掌吐个架子掌风所至满地碎石尽都跳动起来。梁萧遥想深海奇景双掌绵绵圆转便如波涛起伏使得数招突如海风惊起浪涛陡疾鱼龙潜跃奔鲸长歌;忽而夜叉奋戟出水推波助澜怒蛟摆尾穿空吞云吐雾;俄尔云如浓墨风似牛吼白浪触天日月惊坠道道闪电撕裂长空红光乱蹿乱进霎时异变忽生海水如沸豁然中分水精海怪不计其数乘风御浪呼啸而出……练到此处梁萧周身劲气涌动不吐不快忽地双掌齐出拍向一块礁石轰然巨响石屑飞溅尘烟冲天而起偌大礁石化为一堆碎石。梁萧未料自己掌力一强至斯也不觉收掌呆住。

    忽听远处传来鼓掌之声梁萧转眼望去却见柳莺莺站在远处含笑道:“好啊小色鬼你可不老实偷练成这么厉害的武功也不让我知道。”她来了许久梁萧沉迷于创造武功竟未觉听了这话笑道:“我也是莫名其妙学会的。”柳莺莺轻哼道:“鬼才信你!”穿过一片礁石跳了过来梁萧见她专拣险僻处行走怕她摔倒伸手扶持柳莺莺却甩开他手撇嘴道:“你当我是风吹就倒的千金大小姐么?哼你武功是厉害了却不要瞧不起人!”

    梁萧见她娇嗔薄怒越堪怜当即坐下笑道:“冤枉了你柳大神偷飞檐走壁况且如履平地区区岂敢小瞧。”柳莺莺白他一眼傍他坐下。二人并肩瞧了一阵大海。柳莺莺忽道:“梁萧你那掌法看得我心惊胆战的叫个什么名儿。”梁萧道:“这掌法是我从惊涛骇浪、阴阳海流中悟出来的尚未圆熟更不用说名字了。”柳莺莺笑道:“还没练熟就这么厉害倘若使熟了岂不把贺老贼打个一佛出世……”梁萧接口道:“二佛升天。”二人都笑起来。

    柳莺莺笑罢又道:“这么厉害的掌法定要起个好名字。既是你从惊涛骇浪里想出来的那就叫做‘碧海惊涛掌’好么?”梁萧笑道:“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不好也好。”柳莺莺啐道:“小滑头油嘴滑舌。”

    两人又依偎一会儿柳莺莺叹道:“梁萧我问你。呙儿说得那个婶婶究竟是怎么回事?若不问明白我始终不能心安。”梁萧沉默一阵终道:“那是我结义妹子呙儿不知道胡乱叫的。”柳莺莺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喜道:“她现在哪里?”梁萧抬起头来苦笑道:“在天上罢。”柳莺莺愣了一下醒悟过来见梁萧神色痛苦便轻轻一叹偎着他良久道:“梁萧晓霜若离开你定然一生都不快活的。”见梁萧低头不语心中大为不悦站起身来冷冷地道:“回去罢!”

    梁萧颔起身。二人并肩转回小楼还未走近便见贺陀罗站在楼前花生拿了一根木棍拦在晓霜身前。梁萧吃了一惊纵身赶上贺陀罗见他过来双手一摊笑道:“平章勿要多心洒家决无歹意。”

    梁萧见花生、晓霜俱都无碍才放下心来冷冷道:“那你来作甚?”贺陀罗左顾右盼喷喷笑道:“平章不止武功高强手艺也巧得紧啊瞧瞧这里洒家那破山洞真如阎罗地狱了!”梁萧道:“你有话就说何必这么多弯曲?”贺陀罗笑道:“好爽快。洒家早就听说平章长于巧思精通各类机关建造之学向日南征之时军中许多犀利战船都是由平章画图设造对也不对?”梁萧恍然笑道:“敢情要我帮你造船?”贺陀罗摇头道:“非也不是帮我是帮大家海路凶险若无坚固船只实难通过但如此大船非平章巧手不能成之。若能造好船只大家同舟共济一起返还6地岂非天大美事……”柳莺莺不待他说完冷笑道:“谁跟你同舟共济了?这里有山有水有鸟有鱼惬意得紧呢!姑娘我乐不思蜀这辈子都不想回去了呢!”贺陀罗双眉倒立脸上倏地腾起一股青气。梁萧摆手笑道:“大师不要听她说。你且回去待我想好明日大家一起伐木造船。”贺陀罗击掌笑道:“平章果真英雄了得见识高远娘儿们有什么主意咱们做汉子的岂能受她们支使?”嘿嘿一笑扬长去了。

    柳莺莺气得脸色白待他走远揪住梁萧怒道:“大蠢材你怎就受他欺诳不听我话这个臭贼哪会安什么好心?”梁萧笑了笑还没说话却见云殊抱着赵呙从远处走来走得近了却神色迟疑逡巡不前。梁萧眉头大皱柳莺莺也怪道:“有事么?”云殊瞥了花晓霜一眼道:“圣上病得厉害我带他来给你瞧瞧……”众人皆惊花晓霜忙道:“请进屋里来。”云殊点了点头足下依旧徘徊柳莺莺大不耐烦骂道:“婆婆妈妈。”伸手将他拽进屋里。梁萧也跟进来坐在花晓霜身后煽火烧水。

    花晓霜见赵呙面如白纸气息微弱眉头微皱再摸额头热得烫手不由变色道:“病了几日了?”云殊忙道:“三日前便不舒服。”花晓霜略一迟疑长叹道:“你该早些带他来的。”云殊听得这话如雷轰顶目瞪口呆一阵颤声道:“你……你是说他没救了。”花晓霜又犹豫一阵低声道:“你若早来三天或许有救现今我……我只能克尽己能减轻他的痛苦……”说道后来声音细小几不可闻似乎便要哭出来。云殊见她如此愧疚难过浑身血流似都凝住了只想无怪自己如何输人内力始终不见效果原来竟是患上不治之症一时间悔恨无及。花晓霜用手抚着赵呙小腿叹道:“你若不信可以自己把脉他‘手厥阴心包经’与‘手少阴心经’之间有一股阴郁之气驱之不散可见他是患了心病想来这些天他受尽惊吓故而病。若日夜救治大约能活十天半月稍不小心只怕……只怕活不过今天。”云殊伸手把脉果觉那两条经脉之间果有一团郁结之气。一时间只觉脑子里连响了十几个闷雷呆了许久颓然放下赵禺涩声道:“既然如此便请大夫您聊尽人事略减圣上痛苦过了今日……我再来探望。”摇晃站起踉跄出了门去。

    花晓霜待他走远忽地长长舒了口气道:“萧哥哥这等事下不为例以后无论如何我……我也不做啦。”梁萧叹道:“我只怕你说错了话没想你却做得很好。”花晓霜将赵呙抱人怀里取出银针给他灸治说道:“我是不愿云大人带呙儿去打仗才违心骗他但愿从今往后呙儿都能决活过日。”梁萧道:“一定能够。”花晓霜道:“倘若这样我就堕入拔舌地狱却也不枉了。”梁萧苦笑道:“你若下地狱天下便无人不入地狱了。”柳莺莺心里糊里糊涂皱眉道:“你们到底打什么机锋?”话一说完忽听赵呙哇得哭了一声睁开眼来看见众人喜极而泣。晓霜伸手抚慰赵呙对柳莺莺道:“呙儿是受了风寒并非不治。萧哥哥在我身后用‘传音人密’之术教我骗过云大人说这样可让呙儿快乐过活。我想既然这样只好做了。至于心包经与心经那两团郁结之气却是萧哥哥以‘转阴易阳术”传给我我再如法传入呙儿体内。没想到当真就骗倒了云大人。“

    柳莺莺听罢默然一阵站起身来踏出门外耳听梁萧问道:“你做什么去?”柳莺莺不答行出一程遥见云殊站在一块礁石上望海号哭不由心道:“梁萧做得忒也过了云殊把这孩子当作复国之望绝望之余会否做出傻事?若他跳海我不会水怎么救他?当年他救过我一次如今落到如此地步我岂能袖手旁观。”犹豫间忽听贺陀罗的大笑传来不由心下一惊藏身一块大石下面。

    云殊蓦地停住哭泣沉声道:“你来作甚?”人影一晃贺陀罗站在礁上笑道:“听得云大人向隅而泣特来瞧瞧!”云殊冷笑道:“你想打架么?”贺陀罗摆手笑道:“错了错了洒家此来是要助云大人兴复汉室呢!”云殊道:“你来消遣云某?”说罢神色一黯怔然道“兴复汉室?还有什么指望?圣上患了不治之症活不了几天啦!”贺陀罗道:“那小孩儿济得什么事?死了更好!”云殊怒道:“云某虽斗不过你却也不怕你。”贺陀罗笑道:“我说过啦今日决不是来与你厮斗。方才不过一时口快实话实说罢了若你生气洒家道歉便是。”说着拱手作礼。云殊只觉惊疑不定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贺陀罗微微一笑说道:“常言说得好:‘皇帝轮流坐明年到我家’赵匡胤不也是从孤儿寡母手中夺来天下的么?姓赵的既然能做皇帝难道姓云的就不能做天子?”云殊一惊怒道:“这话大逆不道休得再言。云某生为宋臣死为宋鬼岂是篡逆之辈操莽之徒?”贺陀罗冷哼一声道:“就我们西域人来看曹操、王莽杀伐决断敢做敢为倒是天大的英雄。再说难道那小孩一死你就眼瞧着宋人被元人欺辱么?”云殊一愣半晌方道:“圣上活着一日我便保他一日罢了。”贺陀罗道:“若那小孩死了呢?”云殊颓然一叹无力道:“这与你有何干系?”贺陀罗笑道:“大有关系!你们汉人有句话说得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洒家眼下虽替蒙古人行事但却并非蒙古人哼我们可是色目人。”云殊身子微震道:“此话怎讲?”贺陀罗道:“蒙古以征战夺取天下当年成吉思汗王钺一挥伏尸百万洒家的族人死在蒙古刀下的不计其数你当我面上恭敬心里也那么恭敬么?”云殊冷笑道:“但你们为虎作怅灭我大宋确是不假。”贺陀罗叹道:“我们都是蒙古人的牛羊为其驱使既然力不如人也是别无他法。但若有机会我们也非不想反抗。你可知道蒙古人善于征战却不善理财大量财富都交给我的族人打理几十年下来色目商贾个个富可敌国非我夸口洒家九代行商但凡色目富商大都与洒家有些干系只是人口稀少虽有财宝无数却不足以在战场上与蒙古争雄。你们汉人则不同人口众多地域广大只要精修兵甲凭着南方水泽之地仍可与蒙古人一战。我们色目人有钱你们汉人却有人有地倘若齐心协力里应外合十多年下来难道就不能灭亡大元么?”

    云殊听得这话血为之沸但对贺陀罗其人终有戒心半晌方道:“你总不会白白助我吧?”贺陀罗笑道:“自然不会白白助你,将来事成阿尔泰山以西和蒙古乃蛮旧地都归我们其他土地属你汉人抑且色目人在中土经商不得征收赋税。”云殊怒道:“岂有此理?”贺陀罗笑道:“漫天要价落地还钱价钱之事大可商量。何况能否成功尚难定论说这些话也早了些儿。”云殊听得心中怦然沉吟不语。贺陀罗又道:“不过你我合作之前须得先杀一个人。”云殊问道:“谁?”贺陀罗寒声道:“梁萧那贼子非杀不可他与你我不同。他有蒙古血统更是伯颜的师侄萧千绝的徒孙!”云殊双眉陡立叫道:“此话当真”贺陀罗道:“你与他交过手难道不知他的来历?据我所知此人实乃蒙古人中的奇才倘若有朝一日让他把持大元国政定是第二个成吉思汗!”云殊怒哼道:“你也不必夸大其词我早巳立誓非杀此丿、不可:既然你也有意大伙儿联手谅他也抵挡不住。”柳莺莺听得云殊被贺陀罗说动按捺不住方想出头驳斥谁料背心一麻浑身顿僵耳听得梁萧叹道:“随他去吧!”柳莺莺无法动弹心中大急。却听贺陀罗笑道:“此事不急他会造海船洒家说好与他一起建造造好之后再动手杀他不迟。然后你我乘船返回大6图谋复国大计。”他见云殊仍是犹豫不定便道“你若信不过我我将儿子作质如何。”云殊当即接口说道:“如此说定只要你真心实意我绝不动你儿子一根汗毛。”贺陀罗嘿嘿干笑二人说着话去得远了。

    梁萧放开柳莺莺穴道柳莺莺怒道:“你来做什么?”梁萧道:“我怕你遭遇不测。”柳莺莺冷笑道:“你是不放心我来见云殊吧!”梁萧道:“你说得对。我来是不放心你;我若不来却是不把你放在心上.’柳莺莺神色稍缓叹道:“罢了算我说你不过但我心中有许多疑惑比如云殊为何定要杀你?”梁萧叹道:“你若不问我也不想说但你问了我也不会瞒你。”又叹了口气将来龙去脉一一说了。柳莺莺听罢不觉呆了心道:“若是当年我与小色鬼不曾分开这些事都不会有啦!”征征瞧了梁萧一眼心中不胜黯然“想这些有什么用唉怨只怨我们命苦。”

    两人各怀心事转回小楼已是掌灯时分。赵呙过一身透汗睡得正熟花晓霜燃起一盏羊脂灯读《神农典》读得人神唯有花生似个热锅上的蚂蚁背着手转来转去看见梁萧眉开眼笑拉住他道:“大哥俺饿了!”他平时都直呼姓名唯独饿了才叫大哥。谁想梁萧此刻心情大坏全不理会。柳莺莺也坐在床边沉吟半晌问道:“梁萧你真要给贺陀罗造船么?”梁萧道:“自然还要。”见柳莺莺疑惑不解便道“我这是将计就计实则虚之。给他们造艘假船咱们则造艘真船他们忙着造假船便不会现咱们造真船了:”柳莺莺听得糊涂道:“什么真船假船假船真船?”梁萧将计谋说了一遍众人喜上眉梢齐声叫好:正自欢喜忽听咕噜噜一阵响花生唉声叹气道:“你们说了半天话俺的肚皮也要说话啦:”柳莺莺不由得郁结尽消噗哧笑道:“它说什么呀?”花生道:“它说俺要吃饭还要吃肉既然没有美酒那也就算了。”众人又笑梁萧道:“好好花生大爷我这就去张罗。”花生甚是欢喜呵呵直笑柳莺莺却踢他一脚笑骂道:“你是梁萧的大爷却是我的小厮不许偷懒砍柴烧水去。”花生不敢违拗连滚带爬跟着梁萧去了。

    是夜无话次日贺陀罗清早便来约梁萧造船并唤花生一路梁萧却道:“他要看家手脚又笨去了反而误事。”贺陀罗本想借重花生的神力但听这么一说心知梁萧对自己戒心未去只得作罢。

    梁萧着地画出图样道:“海上风高浪大气候凶恶我们人少最好造海鳅楼船有八部水车即便风帆折断还能以水车推动。”贺陀罗皱眉道:“八部水车太多一部两部便够了。”

    梁萧道:“这是海船而且路程甚远有备无患。”贺陀罗又问:“多高多长。”

    梁萧掐算道:“一丈六尺高六丈长。”贺陀罗又想埋怨太大可转念一想:“船一造好洒家便要动手杀人人数减少船儿自然不需如此庞大。但眼下不可流露这个意思叫他生疑。”他心怀鬼胎点头称是。梁萧猜出他心意趁势口若悬河将工程说得繁复无比实则许多部件并无用处但贺陀罗本是外行被他头头是道一番说晕头转向难分真假。

    二人计划了足足一日方才伐木取材梁萧却又推这棵树木质不好经不得海水侵蚀那棵树太过弯曲仅是寻找龙骨又花了数日功夫贺陀罗笑在脸上急在心里。

    梁萧这边与贺陀罗虚与委蛇。柳莺莺却依梁萧所给图样尺寸让花生伐木取材偷造龙骨船板入夜之时与梁萧另行架设一艘海船。这般昼夜赶造贺陀罗的海鳅船龙骨未定这边梁萧桅杆已然架好那边船板还是稀稀落落这边梁萧已用树皮织好风帆装在桅上。其间云殊来看了赵呙几次小家伙装得要死不活骗得云殊伤心不已暗里苦练武功准备一举击杀梁萧。

    到了第十五日夜中南风徐徐夜空阴霾。梁萧见是顺风便找个借口骗过贺陀罗早早返回住所与花生用滑轮木板将船拖至海边又将所需物品尽数装上。花晓霜抱着赵呙率先登船柳莺莺则与花生随后梁萧登上船头方要拆掉跳板忽听远处有人冷笑道:“平章好手段骗得洒家好苦既有现成船只也不用造什么鸟船了罢?”说话声中只见两团黑影若风驰电掣一路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