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敌友莫辨

    花晓霜坐在床边只见两人生死互搏迭出杀招直惊得忘了动弹。惶急间忽听背后传来低低呻吟回头看去只见赵呙眼神呆滞望着自己心知方才针灸生效但此刻场中斗得甚急也不及多问方要转头观战却听赵呙叫道:“叔叔!”梁萧激斗间听得叫声心神倏分出掌顿缓被云殊一轮快攻逼得喘不过气来。

    忽听赵呙又叫道:“云殊住手。”声音尖利满是怨恨。云殊一愣忽听陈宜中冷道:“云殊圣上命你住手你又想抗旨不从?”云殊眉头一皱瞧了瞧梁萧又看了看赵呙嘴里涌出一股苦涩咬了咬牙忽地纵身后退涩声道:“下臣云殊叩见圣上。”赵呙却不理他直直望着梁萧道:“叔叔……”嗓子一哑泪水顺着双颊滑了下来。花晓霜虽不明缘由也觉心酸将他揽入怀里。

    云殊见赵呙要哭忙道:“圣上还请不要失了礼数……”话未说完赵呙忽地叫道:“走开走开……”小手一挥啪得打在云殊脸上。云殊挨了一记一愣之间却见赵呙泪眼中透出深深的恨意他心中莫名其妙还想抚慰。赵呙双手乱挥尖叫道:“滚开你害死了哥哥又来害我……”云殊听得这话面肌微一抽搐眼里露出深深痛色。

    梁萧失声道:“呙儿你说什么?星儿死了?”临安一别赵呙经历无数惨变听得这声“呙儿”胸中一热号陶大哭他久病之身这般竭斯底里一闹浑身便似抽空一般再无半点气力指着云殊抽噎道:“哥哥死啦哥哥被他害死啦……”梁萧只觉难以置信问道:“他怎么害死你哥哥?”赵昌道:“那天叔叔你走啦阿姨带我们去了一个很好的地方就在那儿我与哥哥遇上这个……这个坏人!”手指着云殊道“他定要哥哥做皇帝哥哥说他不会做他就吓唬哥哥哥哥怕得直哭最后……最后只好做啦。后来他带着我们坐船去杀人杀了好多好多人流了好多血哥哥吓得不敢看他就逼哥哥看还说哥哥以后也要这样杀人哥哥害怕天天都哭。那天有好多人跑到船上到处都在叫船上都是血……”他想起当日惨酷情形小脸扭曲露出难言恐惧两手抓住晓霜的衣袖浑身颤抖。花晓霜怜意大生轻轻抚着他的头叹了口气。

    赵呙虽说得语无伦次梁萧却已猜中几分见他平静了些问道:“后来呢?”赵呙道:“再后来……许多人扑到哥哥面前血啊肉啊都淋在哥哥身上。到了晚上哥哥再也说不来话了我叫唤他他就只望着天上这么喊:啊—啊—啊—”他学着赵呈的嗓子尖声叫唤惨厉凄凉仿佛晚鸦哀鸣众人听得心口一阵酸楚云殊双目一闭长长吐了口气

    梁萧面色苍白半晌道:“再后来呢?”赵禺哭了一阵道:“再后来哥哥就一直叫啊叫的叫了许久突然瞪着眼张着嘴再也不叫了。我摸他的脸冷冰冰的我当他睡着啦就去摇醒他可是他们都说哥哥死了再也不会醒啦……”他说到这里心头无比难过一口气回不上来软绵绵瘫在晓霜怀里花晓霜拔出银针在他“志堂”、“人中”处扎了两针。过得片刻赵呙睁开眼呆呆望着天上流泪道:“哥哥死了再也醒不来了……”梁萧怔了半晌心中杀机尽消双拳缓缓松开。

    却见赵呙转过头望着云殊恨声道:“你不逼哥哥做皇帝他就不会死了。你逼了哥哥又来逼我我恨死你啦。”手指着陈宜中道“他们说你坏我就点头他说不要你带人打仗我就说好。他在纸上写好字我就按了手印。哼你害死哥哥只要对你不利我就说不出欢喜……”陈宜中老脸一红连连咳嗽道:“圣上……这话怎么拿来说……”云殊心头一痛:“圣上竟为这个与我为难唉我竟不知情。”一念未绝忽听远处隐隐传来一声炮响杀伐之声大起云殊腾地站起。只看一名军士匆匆奔人大声道:“云帅鞑子攻上来啦!”云殊看了赵呙一眼回复镇定之色又见一名军士踉跄奔人叫道:“云帅前军着火啦!”云殊未及话却听梁萧问道:“风向如何?”那人应道:“东北风。”云殊冷笑道:“姓梁的如今大宋完了你可欢喜了?”陈宜中惊道:“你胡说什么还不快去抵挡?”云殊拍开众人穴道冷声道:“元儿顺风火攻挡不住了你们各自逃生去吧。”说罢迈开大步走向赵呙梁萧伸手一拦道:“你带他去哪里?”云殊喝道:“让开!”呼得一掌拍来。梁萧翻掌接住叫道:“莺莺你与晓霜带孩子先走。”云殊厉声道:“岂有此理?众军听令死活不论将这几人统统拿下。”众军土原本莫名其妙此时得了云殊将令纷纷掣刀扑上。柳莺莺大为气恼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么?”矮身出腿扫翻数人。

    花晓霜面色惨白忙抱赵呙退到一旁恰好身后一名军士持刀劈来花晓霜慌乱之间不进却退反将身子送到刀下。花生从旁见得飞步抢上一拳挥出呛啷连声那柄钢刀应手断成数截其势不止被大金刚神力裹着似如劲矢疾箭飕飕飕一阵乱响没人甲板之中。那名军士望着手中刀柄不由呆了。云殊瞧得心惊:“这和尚竟然深藏不露。看来这伙奸贼有备而来我是大大失算了。”心中一急竟被梁萧逼退。

    花晓霜惊魂甫定向花生道:“谢……谢啦!”花生抓着脑袋呵呵直笑忽见一名军士挺枪刺来便侧身让过反手在枪杆上一拨不料这一下用上了真力那人顿如腾云驾雾一般连人带枪抛将出去豁拉一声将舱壁撞了个大窟窿。花生啊哟叫道:“糟糕。”飞步抢出较之那人去势还要快三分本拟后先至将那军士凭空抓将回来岂料眼前一花一个人抓着那名军土从墙洞之中钻了进来与他撞个正着。

    花生不及转念神力注人双腿之间。迎面那人却收势不住慌忙出掌啪的一声击中花生胸口。花生好似大树生根动也不动那人却向后一仰一跤坐倒。花生见来人金碧眼从所未见心头惊奇憨笑道:“金毛儿对不住!俺来扶你。”说着伸手便扶那人打他一掌手掌隐隐作痛又惊又怒叫道:“对不住你爹。”猛然拳重重捣在花生肩头。

    花生中拳身子一晃便将拳劲卸去奇道:“你干么打人?”那人见他挨了自己全力一击竟似浑不在意不觉头皮麻右腿急起踢向花生下阴。下阴是人体最为薄弱之地大金刚神力纵然厉害也难练及。花生无奈只好伸手格住。那人蹲觉小腿剧痛厉声道:“去你妈的。”手腕一翻掣出一把弯刀闪电劈出。花生一惊向后跃出却听梁萧冷声道:“哈里斯你来得好?”那胡人闻言色变厉声长啸啸声一出只听舱外又有两声长啸与之呼应。

    梁萧听得啸声一招迫开云殊向哈里斯凌空扑到。哈里斯急舞弯刀向后退却。梁萧方要追击忽见云殊晃身扑向晓霜神色一变前奔之际忽地后掠一掌拍向云殊。云殊不敢大意反掌相迎。二人掌力未交便听一声大响舱顶破出一个大洞阿滩尊者从天而降振臂一挥金刚圈带着啸声向梁萧后脑撞来。

    梁萧前后受敌右掌微缩卸开云殊掌劲左掌如风向后掠出。金刚圈着他掌力一激陡然快了一倍变了方向自他身边绕过咻得射向舱外。便在此时只见舱外银光乍闪一个人飘然而入将金刚圈轻轻接在手中纵声笑道:“平章大人身子健旺尚在人间。洒家真有不胜之喜!”云殊见梁萧掌力回缩正欲进逼忽见这银衫客露了这手顿时吃了一惊。想那金刚圈带了阿滩一掷之力再加上梁萧的掌力二力相叠劲力何等惊人便是自己也难硬接。再听得他开口说话心中咯噔一响:“糟糕梁萧这厮又来了厉害帮手?”

    却听梁萧笑道:“有劳足下挂心足下活着一天梁某决不会先死!”这一下用上了真力那人顿如腾云驾雾一般连人带枪抛将出去豁拉一声将舱壁撞了个大窟窿。贺陀罗笑道:“好说好说。”瞥了云殊一眼将金刚圈抛还给阿滩目光忽又落到赵呙身上拍手笑道:“这个便是大宋的娃娃皇帝么?好好好果然生得精乖……”乖字出口已是形影俱无。云殊瞧得一怔猛听梁萧叫道:“小心。”叫声未绝便觉劲风疾来。原来贺陀罗声东击西嘴里说着赵呙出手却直奔云殊要知他称雄西方威名远及大秦、高卢这番前来中土除了断往日仇怨更雄心勃勃要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岂道先后受挫于九如与释天风崂山为梁萧气势所迫不战而逃更是生平奇耻。明归本就与他不睦事后趁机设计怂恿火真人、常宁在脱欢面前大说贺陀罗坏话。贺陀罗颜面尽失急于立件功劳挽回面子。听说此间交战便与哈里斯南来欲要活捉宋主扬名天下阿滩尊者经不住哈里斯利诱也跟来分一杯羹。

    待得元军火攻宋军溃乱三人趁机偷入宋营。贺陀罗早知梁萧入营此来已有防备但瞧得云殊与梁萧斗得旗鼓相当却是吃惊。又见云殊宋将装束不由寻思:“久闻宋人中有个云殊武功厉害料得便是此人。”他自付与梁萧动手彼此熟捻不易得手但云殊却是初见出其不意不难一举伤敌。

    贺陀罗的“虚空动”为天下一绝晃身便到云殊右侧使出“破坏神之蛇”出拳无声但内劲内蕴便如草中毒蛇冷不丁蹿起咬人。云殊虽得梁萧提醒但事仓猝抵挡不及只得竭力向左闪避。贺陀罗心中暗喜双臂随之递上正要毙敌于拳下忽觉身后劲风飒然不用回头也知梁萧拳脚到了。他只当二人交手必是对头只须先伤云殊再杀梁萧将这两人各个击破谁料梁萧竟会出手相助云殊不觉心中气恼但也未敢轻忽足下不动身子扭转原本落向云殊的双拳却向梁萧递出。

    梁萧在崂山与他交过一回手早有防备当下施展“转阴易阳术”刚劲变柔劲阴劲变阳劲变到半途忽觉贺陀罗拳中蛇劲如山洪暴不随自己内劲变化直直泻人经脉之中不由闷哼一声撤掌疾退。贺陀罗一代宗师上次大意轻敌吃了小亏事后略加揣摩便想出克制“转阴易阳术”的法子。梁萧使出这路功夫正投他心意当下以不变应万变一举破了梁萧的奇功不待他退让哈哈一笑双臂暴长半尺搭上梁萧双腕左足立地右腿好似漫不经心踢向梁萧。他双手双足自行其是仿佛分属不同主人。

    云殊遭贺陀罗暗算心中惊怒此时见他出腿之际下盘破绽大露当即身子一矮一腿着地扫去。

    不料贺陀罗腰身一扭踢出之腿忽又扫回。云殊不妨如此凌厉的一腿竟是虚招但觉劲风扑面如大斧劈来慌忙翻身斜蹿。梁萧趁着贺陀罗分心脱出他的手底。贺陀罗嘿笑一声随之抢上挥袖出拳梁萧再不敢与他较量内力二人以快打快瞬间拆了七八招。

    云殊瞧得迷惑:“这二人不是一伙么?为何窝里斗起来了。”对于梁萧出手相救一事更觉琢磨不透眼瞧贺陀罗出手凌厉梁萧渐落下风顿生敌汽之心:“这银衫客来者不善武功又高。姓梁的贼子倘若败了我也孤掌难鸣。”他精通兵法深知连弱抗强之道心念至此忽地纵上与梁萧夹击强敌。贺陀罗力敌两大高手顿被逼出了浑身能耐时隐时现身若龙蛇举手投足均是出人意表。

    此时柳莺莺绰起一口单刀与阿滩尊者斗在一处。激斗片刻柳莺莺见这喇嘛色迷迷瞧着自己心念一动冲他微微一笑笑生双靥便如奇花初绽白水生晕美艳不可方物阿滩本是色中饿鬼只瞧得两眼直。但此刻生死相搏岂容分心迷乱之际便觉肩头风起柳莺莺一刀向他脑袋削来。阿滩躲闪不及钢刀掠肩而过带走半片耳朵顿时鲜血淋漓。

    阿滩惊怒交进以吐蕃话大骂柳莺莺咯咯笑道:“臭秃驴你用番话骂我欺姑娘听不懂么?哼我给你计个数你骂我一句我便砍你一刀。看是你的嘴利还是我的刀利?”阿滩一愣心道:“自然是你的刀利些我骂你一百句也抵不过你砍我一刀了。”正欲狠进击忽又见柳莺莺容光绝世一笑一颦俱是娇媚可人顿觉眼花缭乱神魂颠倒一时间迭遇险招。

    只此功夫贺陀罗三人翻滚不定斗到百招上下。梁、云二人招式忽地一变云殊四方游走使出“三才归元掌”梁萧却随手展开“大逆诛心掌”。前者是天下第一等审敌武功后者却是天下一等一骗人功夫。二人使了数招忍不住相互瞧了一眼都觉惊讶不已敢情这两路掌法看似水火不容彼此克制;冥冥之中却有相生之道。一经合使威力倍增。“大逆诛心掌”长于欺敌敌手一旦心意大乱露出破绽“三才归元掌”便能趁隙而人施展归元一击。就好比战场之上一军迷惑对手一军伺机破敌。

    此中奥妙萧千绝与公羊羽也是从未虑及。

    贺陀罗初时尚能应付但越斗越觉吃力只觉梁萧出手诙谐不易捉摸云殊一双肉掌看似凝而不气势却无所不在不由心凛:“这两个兔崽子配合无间大大不妙。”他虽未必会输但生平但求稳妥绝不行险当即跃开数丈笑道:“平章大人你想勾结宋人杀了洒家独占这个功劳吗?”梁萧知他意在挑拨斜眼一瞥见云殊神色狐疑心知他身处劣势倍感警惕听了着话心意已生动摇。又听贺陀罗笑道:“也罢平章大人你我联手杀了此人那小娃娃算你的这人级算我的如何?”梁萧狷介之性心中虽恼却不屑与他辩解冷冷一笑不置可否。云殊见他神情更是信了八分:“楚婉说他救过圣上果然都是假话。那女子也不知为何竟杜撰出那般荒诞言语;这两人原是一丘之貉可笑我竟鬼迷心窍只当这姓梁的恶贼来此是要救圣上出困?”越想越怒猛地想起自己斗得入神竟尔忘了赵呙回头望去只见舱中空空那还有赵呙的人影。云殊大怒瞪视梁萧恨道:“好你个声东击西!”

    梁萧知道赵呙定是被花晓霜趁乱带走心中卸下一块大石不觉微笑。贺陀罗两眼一转忽地纵声长笑向舱外跃出。云殊知他要出舱捉人岂容他得手一声大喝纵到半空掌力遥遥击出。贺陀罗闪身避过忽觉腰间又有劲风掠来情知梁萧到了心中暗骂伸手格住眼角余光一扫只见云殊正欲掠出舱外不由怒哼一声借梁萧掌力翻身扑上拳脚齐施。云殊转身抵挡。二人在半空中拆了一招忽见梁萧逼近舱门不由同声喝道:“哪里走?”喝声中双双腾空扑出。梁萧只觉劲气如山压来急使“大逆诛心掌”化正为逆身子一蜷疾风般退回舱内抬眼望去却见那二人堵在门前斗得激烈。

    且说花晓霜抱着赵呙眼看刀枪簇簇混乱不堪赵呙小小身子不住抖不由寻思:“这般砍杀下去怕会惊着他。”便捂着赵呙双目躬身从花生砸出的窟窿中钻了出去。

    花生与哈里斯纠缠正烈。哈里斯将一把弯刀舞成团团银光将花生裹在其中。却见这小和尚也不抵挡东一摇西一摆任凭刀锋在他身前飘来荡去却始终割不到他一片衣角哈里斯暗呼邪门却欺他只守不攻大喝大叫放手猛劈。花生见他龇牙咧嘴眼透凶光心头颇有些害怕忽见晓霜出舱忙道:“等等俺。”使了个“无拘泥相”从哈里斯身边掠了过去。哈里斯见他说走便走惊怒交进但想这小秃驴武功虽高若不还手不足为惧当即跟着跳出抬眼一望只见远处烈焰冲天好似一条狂龙掠过无数宋军船只蜿蜒而来。大宋军民惊惧不已斗志全无大呼小叫纷纷驱船逃命大船小艇自相冲撞一时沉没无算。

    哈里斯虽残忍好杀但见如此惨状也觉心惊觑眼一看只见晓霜与花生并肩站在左近瞳目呆不禁窃喜:“小家伙没见过世面吓得傻啦!”收了弯刀悄悄纵上前去突然施袭右手并起食中二指点向花生后心左手似若鸡爪扣向晓霜肩头。

    花晓霜被眼前战争惊住脑中空白一片忽觉肩头一痛已被哈里斯扣住“肩井”穴半身酥麻双手一松赵呙顿时落向甲板。哈里斯这手抓住晓霜那手也点在花生“至阳”穴上但觉指尖一痛如中铁壁。只听花生啊哟一声叫道:“好痛!”哈里斯见他中指之后还能叫痛心下大骇急欲缩手。却不料“大金刚神力”练到“一合身相”的地步随机生劲在意先习练者念头未转劲力已早早到了;花生虽在呆但劲力周流全身方才中指立生反激但听喀嚓一声哈里斯两根指头齐齐折断。

    哈里斯失声痛哼抓着晓霜纵身退后。花生转身瞧见不由圆眼一瞪呼地一拳奔他左臂而来。

    哈里斯手指被他震断惊骇莫名暗忖挨了这拳手臂岂不粉碎了;慌忙放开晓霜奋力后跃。花晓霜被他这一带身不由主向后栽倒花生急急收拳将她扶住忽觉头顶风起却是哈里斯挥了弯刀恶狠狠劈了下来。

    花生拉起晓霜慌忙避开。哈里斯一刀逼开二人伸手便向赵呙抓去。花晓霜急道:“糟了。”花生应声纵上一拳横扫哈里斯只觉拳风扑面口鼻皆为之闭顾不得擒人慌忙闪开却见花生俯身抱人露出破绽便身子一扭弯刀自下而上撩向花生面门。这一刀出手方位古怪之极大出花生意料心想若不闪避势必被他割中双目只好无奈跃开。

    一时间二人绕着赵呙时进时退疾走不已。花生武功虽高但囿于师命不肯出手攻敌只是东躲西闪觑机抢人。哈里斯断指处阵阵抽痛对这小和尚忌惮已极他素来滑溜颇具乃父之风弯刀挥来挥去并不强攻只待花生出手抢人便一阵乱刀将他逼退。赵呙夹在二人之间只觉四周劲风飒飒刀光乱闪不觉又惊又怕哇哇大哭起来。

    花晓霜心急如火移步抢上。哈里斯见状转身一刀劈向晓霜花生只怕晓霜受伤急忙一拳将他逼退。哈里斯心念一动笑道:“敢情小和尚动了凡心么?”花生奇道:“什么叫作动凡心?”哈里斯心中大怒:“臭秃驴跟老子装蒜么?”便嘿笑道:“动凡心就是想妞儿!”忽地一刀劈向赵呙花生正要阻拦哈里斯刀锋偏转又向晓霜砍去花生慌忙挥拳相救哈里斯身子右转弯刀一横花生仓促之间几乎将手送到他刀上。

    哈里斯诡计得逞东一刀西一刀只向花晓霜与赵呙招呼花生左遮右拦狼狈之极。哈里斯正觉得意不料斜刺里冲出一人将赵呙抱人怀里贴地滚出。哈里斯一心对付花生与晓霜却被旁人拣了个便宜怒不可遏飞腿便踢花生抬腿挡住二腿一交哈里斯如中铁柱裂着嘴向后退出。

    那人定了定神眼见花生敌住哈里斯心头一喜背起赵呙足便跑。赵呙惊魂甫定认清来人喜道:“6太傅是你呀!你没逃吗?”6秀夫顾不得辩解匆匆奔近船尾抬眼一望忽地怔住遥见陈宜中站在一艘船上顺风张帆向南去得远了。

    6秀夫原与陈宜中约好陈宜中守着船只自己去救赵呙谁知这老滑头见势不妙自顾走了。6秀夫只觉浑身上下如坠冰窟回头看去遥见火光烛天元军战舰成群结队冲杀过来。6秀夫不觉两眼一闭仰天长叹涩声道:“圣上事已至此下臣得罪了。”赵呙不明其意忙道:“你别说话快快跑……”话未说完忽听6秀夫大叫一声:“苍天啊。”冲上数步跳了起来赵呙一时只听耳边风响身子已在半空他不知出了何事张大小嘴却叫不出半个字来。

    哈里斯与花生纠缠数合忽地声东击西向右扑出挥刀劈向晓霜花生不知是计翻身拦在晓霜身前。哈里斯一刀引开花生忽地向左狂奔。不出十步便见那老头背着小皇帝远远站立不觉心头一喜正要上前忽见6秀夫涌身一跳径向海中落去。

    哈里斯大惊失色他千里南来就为逮住这个小孩。如此一来岂不前功尽弃?当即脑子一热猛地丢开弯刀鱼跃而起向二人伸手抓去但终究相距太远他这一跃虽用尽全力仍是差了半尺。倘若换作他人至此必定束手无策但哈里斯身负古瑜跏之术手足关节伸缩自在一抓未中大喝一声:“疾!”手臂暴长一尺堪堪扣住赵呙肩头硬生生将他拽了过来。6秀夫背上一空心头剧震不及回望已然坠入海中。他忿怒之极双手向天奋力乱抓才一张嘴咸苦的海水便咕嘟嘟涌人口里身不由主直沉下去。

    哈里斯抓住赵呙狂喜不已双足一撑欲要勾住船舷岂道脚下一虚竟没勾着不觉心往下沉:“糟糕我一念之差竟被这小兔崽子害死了……”念头未绝足踝一紧已被人抓住。哈里斯绝处逢生向上一瞧却见花生悬在半空一手搭在船头不由喜极而呼:“小秃……咳小师父要抓牢些。”

    花生见哈里斯去追6秀夫便与花晓霜一起跟来正巧看见哈里斯跳出去捉赵呙。他救人心切一时也忘了不会水性跟着跃出将他抓住。待得此时才猛然惊觉望着碧澄澄的海水想起柳莺莺先前说过的话心头好不害怕颤声叫道:“晓霜完啦俺要落水喂王八啦!”花晓霜赶上前来见三人安然无恙松了口气但不见了6秀夫知道必已落水无幸不由一阵惨然抬眼望去却见无数宋军士卒在海中挣命惨呼声响彻云端。她骤然看见这世上最可怕的惨状偏又无力阻住只觉心如刀绞一时痴了。

    花生叫了一声不见晓霜答应越害怕手足抖流下泪来。此时间那舱板吃不住三人重量咯的一声兀自裂了。哈里斯心头一颤慌道:“小师父快带我上去。”花生也不答话咧嘴直哭。哈里斯哀求数声眼见无效顿时焦躁起来“小畜生小贼秃”一阵乱骂。

    花晓霜听得哭骂声方才还过神来问道:“花生你哭什么……”话音未落便觉背后劲风乍起掠来掠去迅快之极忽听梁萧冷声道:“你们再上前一步我便让和尚放手左右拚个同归于尽。”花晓霜正自六神无主听到他的声音大感宽慰回头瞧去只见梁萧与柳莺莺并肩而立贺陀罗则铁青着脸与阿滩站在左近云殊独站右方五人鼎足而立相对怒视。

    梁萧目视对手口中叫道:“花生拉人上来。”花生仍是不敢稍动柳莺莺见小和尚却如此脓包心头火起叱道:“再不上来我可踢你下去了。”说着伸足便踢花生吃了一惊也不知哪来的气力反手一撑便跃上船板顺手将哈里斯与赵呙也提了上来。哈里斯早有准备一上甲板飞足便踢花生面门花生猝不及防把头一低。哈里斯收足不及踢中光头顿觉足背欲裂不由“啊哟”大叫正想变招忽觉足颈一紧已被花生拿住还要挣扎花生内劲由足颈经脉直透过来哈里斯浑身一软瘫在船上。

    云殊、贺陀罗见状双双扑上。梁萧与柳莺莺换个眼色一个抓起哈里斯一个抱住赵呙。那二人各有所忌同时止步。贺陀罗寒声道:“你要怎地?”梁萧道:“你不动手我也不动你儿子。”贺陀罗略一沉吟道:“好!洒家认栽!”梁萧料他必然口是心非只忌惮他武功了得不敢过分相逼微一冷笑回眼望去只见元军战舰密密麻麻蜂拥而来便向云殊道:“你号令水手向南行驶。”

    云殊恨得牙痒但此时兵败如山赵呙又落入人手一时无可奈何心道:‘他为何不径自向北驶入元营却向南作什么?”但觉如此一来对自己终究有利冷笑一声进了船舱命水手扬起风帆向南驶去。梁萧见船启动提着哈里斯退人舱内。这艘战船本由海船改造甚为长大分为三部前舱起居后舱储藏底舱作为水手寝室。

    贺陀罗待梁萧入内方与阿滩进舱阴沉着脸靠舱板坐下。梁萧暗自愁:“这老贼武功太高留在船上终是祸胎须得想个法子除去。”双方各怀心事船舱中一时静了下来。

    赵呙早巳吓昏了花晓霜施以针灸才悠悠醒过来哭了几声道:“叔叔!”梁萧还过神来向他笑笑将他小手握住但觉小手冰凉瘦小堪怜。赵呙被他握住手只觉有了依靠平静下来问道:“叔叔婶婶还好么?”梁萧一愣花晓霜却脸色倏地惨白柳莺莺也听得分明秀目中透出惊怒之色。

    梁萧默然半晌终不忍说出真相叹道:“她很好。”赵呙奇道:“既然很好怎么不来看我?”梁萧胸中一痛涩声道:“她不得空……我替她瞧你还不好么?”赵呙露出失望之色这时机便听柳莺莺冷不丁问道:“呙儿你那婶婶长什么样子?”赵呙一怔想了想道:“她很好看可没你好看。”又指着花晓霜笑道“但比她好看些。”花晓霜脸上血色也无低了头去柳莺莺却美眸生寒瞪向梁萧见梁萧低头不语更当他心里有鬼越气苦正欲作忽听舱外一声响仿佛霹雳大作船身随之震动摇晃起来。

    梁萧腾地站起但听船尾又是一声响似是弓弩射之声这般此起彼伏响了数声忽见云殊走入舱内冷冷道:“鞑子追上来了。”梁萧道:“多少船只?”云殊道:“打沉一艘还剩十艘正炮石过来只怕再过片刻这船就要沉了。”贺陀罗长身而起击掌笑道:“各位再不投降更待何时?”云殊瞪他一眼凛然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大丈夫死则死矣岂可屈膝投敌?”贺陀罗为他目光所慑一时语塞。云殊冷笑一声拂袖而出梁萧抓起哈里斯道:“我们也去看看。”柳莺莺被战事岔开了话不便与他算账狠一顿足也来到船尾。

    此时层云蔽天北风正厉只见十艘黄鹞战船鼓满风帆向着大船包抄而来。梁萧观望片刻拾起一张角弓扯满一箭直奔当头元船将那帆上缆绳撕裂一半。元军尚未明白生何事梁萧第二支箭急急射到这箭来势更狠将缆绳截成两段。船帆忽失牵挂哗啦堕下元军惊怒交进齐声叫骂。那船无风可借顿时来得缓了。

    云殊心头暗凛:“一箭中绳已然极难两箭射在同一方位难上加难。我与这厮数度交兵骑射尽落下风今日看来输得倒不冤枉!”思忖间忽听身后哗然大响回头一看本船的三张风帆同时落下。云殊心头一沉只听梁萧叱道:“贺陀罗滚出来!”但听一声笑贺陀罗自舱内慢悠悠踱出来说道:“不知平章大人有何吩咐?”梁萧道:“哈里斯在我手里你不怕儿子送命吗?”足尖抬起对准哈里斯脑袋只需轻轻一送哈里斯头开脑裂决然无疑。

    贺陀罗笑道:“梁大人当世英才行事总要讲个理字。方才洒家坐在舱里那可是没挪一下屁股。是了我知道了想必是前船那些水手吃里扒外放下风帆自己跳海逃走。阿滩尊者你说对不对?”阿滩笑道:“对啊对极啦。”柳莺莺啐道:“对你个鬼你们杀人放帆还想狡辩?”贺陀罗笑道:“无凭无据岂可胡乱定罪?姑娘现在说说还不算什么?倘若做了大官金口一开可要冤杀多少百姓?哈哈敢问姑娘你哪只眼睛瞧见在下杀人放帆了?”他乔张作致一字一句扣着柳莺莺的话头柳莺莺明知他杀光水手放下风帆却苦于没有亲见难以辩驳莲足一顿心中大为恼火。

    梁萧一时大意让贺陀罗趁乱杀人放帆铸成大错。但眼下形势危急无暇分辩大船航骤减敌人逼得更近当即扯起角弓凝神指定只待元船进人射程便箭射帆。元军吃过一回苦头也变得聪明起来始终远远缀着只不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