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战城南

    “此城两面临水又名钓鱼城。”刘劲草捋须指点道:“不过当真要临水垂钓只怕非得两百来尺的鱼线不可了。”

    薛容命薛工快马疾驰前往城中报讯。

    文靖心头打鼓忖道:“此时若是再不逃走只怕再也没有走掉的机会。”想是这么想但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什么法子只被那一群人簇拥着向那城池行去。

    行出不足二里前方烟尘四起一彪人马迎面而来。为一将翻身下马向文靖一掬到地其他人等也如法炮制文靖不禁愣在马上。

    “四川经略使王立见过千岁。”那为将领道他约莫五旬年纪额宽面阔鬓斑斑点点眉间一粒朱砂痣十分醒目此时抬身满身衣甲晃动哗哗作响。

    文靖不禁长长吸了口气想压住心中狂跳。王立不待他回话又道:“千岁为贼子惊吓又旅途劳累不宜在这荒郊野外久待属下已经命人备好美酒佳肴为千岁接风。”一扬手道:“千岁请!”

    文靖迟疑道:“王经略使……”他想道出实情但又有些羞涩难言。

    王立神色沉重打断他道:“属下失了剑门自知罪该万死具体情形到了城中属下再行禀告。”

    文靖被他说得一愣一愣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见王立跃上战马与众人弯腰作礼请文靖先行文靖无法只好拍马向前薛家兄弟在他左右护拥张弓搭箭好不威风。文靖一时间头大如斗。

    入了城中太守府大厅中已经摆好席宴一干侍女低眉垂目分立道边见得文靖纷纷扶腰作礼厅中乐师弄起丝竹乐声欢快喜乐正是一曲《相见欢》。

    文靖浑身难受忍无可忍掉过身来正要说出真相忽听门外马蹄声响一片喧哗他一愣之间白朴四人闯了进来。

    文靖骇然与他四人对视无语场中一片宁静那些乐师也觉出气氛不妙停了鼓奏文靖正要开口白朴拜倒在地沉声道:“属下疏于防范致使千岁涉险罪该万死请千岁责罚。”其他三人对望一眼也跪了下来梁天德心中最是憋气:老子跪儿子成何体统?

    文靖哪里还说得出话来望着老爹得背脊禁不住全身抖。王立见他神情揣摩他的心意忖道:“莫非千岁恼他四人失职但又不愿在众人面前重罚失了宽恕之意。”他一念及此刻意迎合心道:“既然如此我就为千岁做这个恶人。”

    他神色一变向四人喝道:“尔等保护不力该当重罚来人拖出去重打两百军杖。”

    其他四人还没说话文靖听得要打老爹忙叫道:“且慢!”

    众人皆回目望他文靖无法强自镇住心神慢慢地道:“我……我……嗯此事不怪他们……”他蓦地想到话本里某些微服私访的段子来便道:“我本想微服私访看看川中情形如何?哪知遇上歹人……嗯此事全是本……本王的不对本……本王如今既然无恙你们你们就起来吧。”他无可奈何之际只好认了这个淮安王的牌子。

    白朴等人对望一眼微微一笑站了起来。那夜他们失了文靖的踪迹四处寻找未果得知剑门关告急遂入关中协助守关但守将张何被伯颜一箭射死关中群龙无顿时大乱蒙古大军趁机佯攻关西再以大弩火炮掩护撞车轰开关门。四人好容易约束部分败兵逃出蒙军追赶退入川中。他们想到失了文靖剑门关也丢了彷徨无计只得随着败兵退向合州此时见文靖无恙虽然心中疑惑未解但也甚是欢喜,梁天德更是打心底松了老大口气。

    王立碰了一鼻子灰甚是无趣其他官将则心头惴惴忖道:“没想到这淮安王如此厉害竟然独自一人微服私访不知道我平日做的那些丑事被他知晓没有?”

    众人各怀鬼胎分别落座忽听门外笑声响起数人身着精铁大铠快步进来。为一人白面长须形容儒雅左侧那人中等身材肤色黝黑目光如矩看上去十分精悍;他身后两人身量皆在八尺之上挺拔雄伟一个虬髯及胸一个长须飘洒端地神威凛凛甚是不凡。

    为一人入了大厅向文靖作了一揖朗声道:“合州太守李汉生军务缠身未及迎接还望千岁恕罪则个。”

    文靖当日听白朴说过合州官员姓名模样还记得一些此时既已无奈认了这个假扮的勾当只得道:“李太守不必多礼。”

    “水军都统制吕德见过千岁。”那黝黑男子作礼道:“铠甲在身无法成礼还请千岁见谅。”

    王立指着吕德身后二人笑道:“李太守和吕统制千岁都曾晤面这两位千岁大概久闻其名但还没见过这位虬髯的是马军都统制向宗道那位是步兵统制林梦石有他二人与吕统制在合州必然固若金汤。”

    文靖不知如何应对只是点点头让四人坐下心中却想:“这样下去早晚会露了马脚。”王立见他神色忧郁又会错了意道:“千岁不必担心鞑子前锋虽然到了泸州但守城的可是刘整将军刘指挥使乃是川中数一数二的名将智计百出韬略过人鞑子万万难越雷池半步有他守泸州千岁运筹帷幄可矣。”

    文靖也不知他说些什么只是颔。王立说罢将手一拍只听丝竹声起两行彩衣舞姬鱼贯而入一名身披蓝纱的俏丽女子手持红牙木板由石阶踱上厅堂击板而歌:“醉拍春衫惜旧香天将离恨恼疏狂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楼中到夕阳。云渺渺水茫茫征人归路许多长?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歌声清圆如玉闻者只觉心脾间渗入一丝暖意极是舒服。那十二名舞姬随着歌声举袖迎风,

    楚腰婉转宛如纤纤弱柳,又似彩蝶翩飞让席间众人神驰目眩。

    一曲跳罢掌声雷动蓝衣女郎错步上前向文靖欠身作礼。

    “千岁。”王立笑道:“这蜀中歌舞还过得去罢。”

    “唱得很好。”文靖老老实实地说心里却想:蒙古人大军压境这些人还有心思盘桓于歌舞之间当真‘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这大宋朝的官儿当得实在舒服。

    “千岁精于词曲不妨填上一让她唱来。”李汉生怂恿道。王立连声叫好使了个眼色手下人立时将笔墨奉上。

    白朴等人面如土色互望一眼忖道:这下子完了这小子怎会填词?

    但见文靖只呆了一下便援起狼毫白朴的心也随着那狼毫提了起来。文靖凝神片刻想到方才看到的大江景象壮观之处生平未见;转念间又想到玉翎这一别佳人渺渺只怕再无会期心中顿时酸涩难言笔走龙蛇拟了《一丛花令》:“一江离愁泪东去送别有青山。碧月玲珑照人寰忆当年几多悲欢。云水深处斜阳影草木天际黯;孤鸿声断层云里无处觅乡关。干戈事随惊涛万里日落处风流云散归去来也黄粱梦醒枕边泪阑干。”

    蓝衣女接过纸笺微微皱眉白朴等人一颗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上。

    轻轻吐了口气蓝衣女道:“这词愁了些通篇就‘干戈事随惊涛万里’有些豪气。”乍见王立等人脸色不善她只好叹了口气轻启朱唇正要吟唱突地门外跌跌撞撞冲进一名军士大声叫道:“大事不好。”众人认得这人是城外探马领皆是一愣。

    “何事惊慌?”王立显出大将风范沉静问道。

    那人吞了口唾沫喘着气道:“据前方探马消息蒙古大军越过泸州向合州而来。”

    “什么?”王立猛地站起失声道:“岂有此理难道泸州破了?”

    “属下已命人再去打探……”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众将冲出门外只见一名探子飞身下马急声道:“刘整投敌泸州失陷兀良合台三万大军由6路往合州进!”

    众将面面相觑王立怒道:“我大宋待他刘整不薄他岂有投敌之理?”

    “莫非打探有误?”李汉生捋须沉吟。

    “军机大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吕德道:“泸州一陷蒙古大军必定水6并进直抵合州若不及早提防合州有个闪失蒙古铁骑必定顺流而东效仿王濬破吴之法横扫江南。”

    话音未落又听马蹄声遥遥而来众心为之牵动看着一匹骏马停在门外。

    骑士快步进府拜倒在地沉声道:“蒙古大将兀良合台率前锋数万进至合州三百里外驻扎泸州水师以史天泽为主帅刘整为副沿江东下;还有消息蒙古大汗离开六盘山大营率军十万驻跸剑门。”

    四周悄然无声众人惊骇的目光都凝在文靖身上。文靖被这接二连三的噩耗弄得晕头转向不知如何是好斜眼瞟向白朴。

    白朴微微颔道:“兵贵主鞑子真是得了个中三昧当今之计除了背城借一实在别无他法。”

    大将们都有同感文靖心想:“这话说了等于没说管他谁胜谁败与我有什么干系呆在这里再被他们问上几句我这根狐狸尾巴就翘起来了这两天累死我了还是早点……”

    王立打断他思虑躬身道:“白先生说得有理不知千岁还有什么计谋没有?”

    “睡觉。”文靖不假思索地说。

    “睡觉?!”众将呆的呆傻的傻张嘴的张嘴瞪眼的瞪眼活似一群供在土庙子里的泥菩萨。

    文靖说溜了口叫苦不迭只得嘴硬到底道:“蒙古人想必明天就要兵临城下大战一触即若不蓄精养锐怎么应付?”

    “千岁真乃大将风度。”李汉生叹道:“我等皆是如坐针毡不知所措唯有千岁气定神闲想的深远。”

    “此言妙极唯今之计休养第一。”王立大表赞同下令道:“命城中军士今夜好好休息睡个舒心觉养足精神再与鞑子决个胜负……”

    文靖没想到他们如此听话大感意外忖道:“若是大家都睡得死猪一样蒙古人杀了过来罪过岂不都落在我一个人身上你两个老家伙想的倒美。”他扫视众将目光落在吕德身上忖道:“此人方才的见地甚是高明必定是个担得大事的角色。”想到这儿向吕德道:“吕统制。”

    吕德应声上前文靖沉吟片刻道:“你将城中军士分为五拨每过一个时辰轮换一次仅留一拨人马准备明日守城事宜。”

    吕德领命。文靖又对向宗道说:“向统制你指挥四百名轻骑在城池四周巡视百里之内现蒙古人就效法古代烽火以焰火为号向城中传递。”

    向宗道领命心中却十二分不舒服:“这种事付与下属便可让我来做不是大材小用么?”

    文靖瞟了王立和李汉生一眼心想:“这下子万无一失了吧。”

    “千岁思虑果然周密。”李汉生不放过任何拍马屁的机会。

    王立捋须道:“不错我们也该学学千岁的风度……”他本想说继续酒宴但终觉不妥就此打住。

    于是众将散去王立引文靖径至竹香园歇息这园子中遍植翠竹风吹影动在月下甚是婆娑。

    文靖随王立进了一座精舍舍里陈设雅致四名风情万种的俏丽婢女含笑相迎要为他宽衣沐浴文靖骇了一跳忙道:“我自个来就成。”一双手把腰带紧紧拉住。

    王立一愣忖道:“听说这淮安王素有寡人之疾府中美人无数怎么今日一反常态莫非嫌这几个婢女不够美貌么?”他微一沉吟拱手告辞。

    文靖沐过浴浑身舒泰步出厢房见厅中婢女多了一人。那女子见他出来欠身作礼。文靖面红耳赤低着头从旁走过忽听耳边有人柔柔地道:“千岁!”

    文靖扭头一看认出她正是方才在经略府唱曲子词的蓝衣女。这时一副婢女打扮几乎有些认她不出不过既然认出就得打个招呼这小子只得嗫嚅道:“你……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蓝衣女低着头默然半晌“千岁想必比月婵更明白。”她涨红了脸说。

    “明白什么?”文靖哪里解得这些风情。他见月婵欲言又止便道:“我困了有话明日再说吧!”

    “千岁莫非不想听我唱一曲子么?”月婵道。

    文靖连连摇头一骨碌钻进卧房将门从里面锁住舒了口气道:“总算挨过了这晚。”他爬上床本想打坐但心乱如麻老是静不下来想到最后满脑子都是那个刁蛮的影子。“不知道还能够见到她么?”文靖心中郁闷:“也许今生今世也见不着她了。”想到这里心中酸楚几乎落下泪来。忽然远处传来一缕吟唱文靖细细一听竟然是今晚那支填了没唱的《一丛花令》歌声缥缈清绝带着淡淡的愁意文靖心事与曲韵暗合听了半晌不禁痴了披衣出门只见月婵浴着蒙蒙月色缓步花丛手捧一纸素笺蹙眉低唱。

    她听得门响掉头看去不禁失色施礼道:“婢子无礼扰了千岁清梦么?”

    文靖脸比猴子屁股还红连连摇头嗫嚅道:“不……不是你唱得很好。”他顿了一顿咽了口唾沫道:“只是我填得不好……”

    月婵微微一笑:“不说好坏只是千岁填得词与往日有些不同。”

    文靖一惊:“莫非她认得真货瞅出了我这个假货的破绽?”

    “我曾从王经略那儿看过千岁的词着实豪气万千气吞山河大有驱逐鞑子北靖中原的雄心。”月婵望着文靖摇了摇头:“与千岁这词大是不同。”说到这儿叹了口气。文靖略略放心道:“天色不早你也睡了吧!”

    月婵低头道:“王经略让我来侍侯千岁就寝千岁未能入眠婢子怎敢先睡?”

    文靖不知这里面的关节道:“好罢我这就睡去。”他走进卧室月婵也跟了进来文靖道:“我要睡觉你跟来干嘛?”

    月婵一愣道:“难道千岁不让婢子服侍么?”

    “我有手有脚要你服侍作甚?”文靖说道。

    “千岁真会逗人。”月婵掩口直笑。

    “我哪里逗你了?”文靖搔着头被她笑得莫名其妙。

    月婵叹了口气道:“千岁不是嫌弃婢子么?婢子自知容貌丑陋……”

    “谁嫌弃你了你很美啊?”文靖很坦率地说。

    “是吗?”烛光下月婵晕生双颊道:“千岁……”头向文靖胸前靠了过去。

    文靖向后一跳扶住她道:“你……你不舒服吗?”

    “原来千岁还是嫌弃婢子。”月婵眉眼微红欠身道:“如此就不打扰千岁了。”说着一掉头步出门外。文靖正在迷惑忽听远处传来一声长啸他跃出门外只见远处屋顶上两道人影一前一后闪电般飞驰初时距离甚远但片刻之间后面那人已经逼得近了。

    “千岁那是什么?”月婵花容失色身子紧紧贴在文靖身上。文靖虽觉别扭但身为男儿也觉不能退缩一挺身大声说:“别怕!”话音未绝当头黑影从屋顶飘然落下落在中庭与文靖一照面两人都吃了一惊“呆子是你么?”那人娇呼。

    “是我!”文靖没料到还能见到她惊喜万分叫道:“萧姑娘!”萧玉翎一声黑衣更衬得肤光胜雪听文靖叫得亲热不禁心头一甜道:“你还记得我么?”转眼看到他身边月婵顿时大怒骂道:“原来你和那些无耻男子没什么两样!”

    文靖听她骂自己无耻一时不知何意还没答话白朴大袖飘飘幌若凭虚御风从屋顶落下足未沾地折扇一合点向玉翎。玉翎回手一刀。白朴扇柄在刀上一点翻身落在文靖之前微微笑道:“你好大的胆子今日叫你插翅难飞。”

    玉翎呸了一声挥刀上前和他斗在一处文靖听得四周警戒之声大起不由大急道:“白先生……”白朴听得叫喊道:“千岁有何吩咐?”说话间挡住玉翎三刀一脚。

    文靖本想求他放人但见守卫军士蜂拥而入舞刀弄枪将二人守在阵心顿时无语。王立也受了惊动赶了过来见状叫道:“白先生你且退下让军士擒她。”

    白朴笑道:“这也不必。”他翻身让过一刀折扇从袖里吐出蛇信般向玉翎“迎香穴”点到玉翎向左跃出白朴宛如游龙一个转身已绕到了玉翎左侧大袖横扫击在她腰间玉翎踉跄后退背撞在一株美人蕉上口角渗出血来。

    文靖大惊一跃而上白朴伸手拦他文靖步法一动白朴顿时拦了个空惊诧莫名之际文靖已抢到玉翎身侧伸手扶她玉翎呸了声一刀向他劈到文靖匆忙让过但她也失了平衡跌倒在地两个军士上前要擒文靖身形一晃双掌一拂顺着那二人的来势让他们跌了个满嘴泥。

    白朴见他显示如此武功更是惊讶忖道:“这功夫分明是我派中的路子这小子哪里学来?”只听王立向文靖叫道:“千岁让开这女贼危险!”

    文靖也不答话,只是拦在玉翎前面。

    王立与白朴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这时忽听一声咳嗽从角落处传来文靖浑身猛震抬眼看去只见梁天德怒目相向旁边站着端木长歌和严刚。他面部微微抽搐终于敌不住老爹的目光错步让开。

    白朴大步上前将玉翎抓在手中王立道:“千岁,这女子如何落?”白朴看了看文靖后者几乎要流出泪来低声道:“她已经受伤还是……还是不要再为难她……”

    “谁……谁要你……你可怜?”玉翎气息紊乱,但口气依然倔强。

    王立倒没看出其中症结随口道:“既然千岁如此说那么暂时将她收押在府中的石牢里。”白朴看了文靖一眼点了点头将玉翎挟起向石牢方向走去。文靖看着二人背影一阵晕眩不知如何是好。

    伯颜勒住马匹身后急促的马蹄声也缓了下来。他抬眼看着远处的城池半晌叹道:“这座合州城像踞在江边的猛虎落在山头的苍鹰易守难攻不可轻辱呀。”

    阿术双眉一展神采飞扬:“我蒙古大军攻无不克,这城又算得了什么?”

    “那要怎么攻打?”伯颜皱眉道。

    阿术带着细密茸毛的嘴角弯成一道诡异的弧线道:“我会示弱将宋军诱出城外然后断掉他们的归路在野战中歼灭!”

    伯颜不置可否目视长江滚滚激流长长叹了口气。身后一传令兵拍马而至朗声道:“兀良合台将军有令命你二人在离合州六箭之地扎营,准备攻城!”

    “这么急?”伯颜变了脸色。

    “这个令传得好!”阿术眼中精芒一闪哈哈笑道:“攻破合州就在今天。”

    文靖心神恍惚站在城头身边拥着守城的众将。极远处濯濯童山间雪白的蒙古包随着逶迤的山势绵延起伏。城下一阵肃杀秋风吹过卷起迷蒙的烟尘散在云天之间。

    一缕胡笳悠悠忽忽好像从大地深处升起与牛皮鼓的激响和在一起在空中迸出震人心魄的声响。人马从蒙古大营潮水般涌出在枯黄的茅草间三个万人队一字排开战马与秋风此起彼伏地嘶鸣蒙古军队向合州城逼进。

    战鼓声让文靖将心神收了回来只见蒙古人推着巨大的云梯沿着山坡上行。城头的千百张强弓巨弩搭上了粗糙的麻石城垛投石机满满盛上锐利的石块系着巨大滚木的绳索被崩的笔直。

    云梯离城墙还有三百步数万蒙古人出震撼天地的呼啸刹那间冲锋开始了。箭弩的清鸣和着滚木擂石的隆隆声在山坡上空响起凄厉的惨叫从蒙古士兵的嘴里出力量强劲的箭矢贯穿了他们皮制的胸甲铜盔在飞落的巨石撞击下凹了下去血肉从裂缝中四散飞扬洒在青青蔓草之间。坚硬沉重的滚木撞翻了高耸的云梯士兵们被压在下面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只看得文靖小腿酥软浑身冒汗三十六颗牙齿作对儿厮杀只觉生平所见可怕之事莫过与此。

    在强劲的矢石下蒙军渐渐有些抵挡不住向后溃退宋军士气大振数万守军齐声喊与远处的江涛声遥相呼应久久不绝。

    “咻”长箭的影子在空中闪过在一名挥舞大旗的宋军身上添了个窟窿旗子脱手落下在空中打了个旋儿跌落在沾满鲜血的荒草间。

    宋军一时哑口放眼看去:只见城下立着一匹黑马马蹄飞扬鬃毛忿张鞍上一蓝袍将军手挽巨弓遥指城头。只听“咻”的一声第二只箭又到了这箭射透一名弩的宋军其势不止没入他身后同伴的心窝。

    “又是他!”严刚嗔目大喝。

    “岂有此理他这箭怎么来得……”王立骇极而呼要知伯颜所在之地里城头约莫六七百步何况以下抑上要射到城头又要这般强劲非得有射出千步的能耐不可除了合州城中的一张十人开的破山弩寻常强弩休想射出这般远法。

    王立话没说完第三支箭已经到了白朴眼疾手快抢上一步折扇磕上箭失了准头向斜偏出射穿王立身后一名亲兵的脑袋。

    三箭出伯颜催马上前蒙古大军大是振奋出山崩似的大喊随着伯颜的战马前进。

    王立号令三军矢石有如雨下蒙古军队顶着箭雨两度竖起云梯死亡的战士在城下堆起血红的尸堆伤者在地上痛苦的呻吟伯颜时时弯弓出箭每箭出必有一人倒下断是度无虚。但城头宋军终究是占了地利相持半个时辰蒙军渐渐后退。

    向宗道见势向王立道:“鞑子气馁此时若麾军进击定能大胜请经略使下令让属下率军出击挫挫鞑子的锐气。”

    王立颔向文靖道:“千岁以为如何?”白朴站在文靖身后闻言道:“不可鞑子虽然损失惨重但来去皆有章法并无气馁之象。”“不错。”梁天德也捋须颔:“鞑子的阵形并未乱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你二人不过是千岁手下国家大事哪有你们插嘴的时候?”王立一心显示手段眉头一皱干脆不理他们径直向文靖道:“如此良机稍纵即逝。”

    文靖忖道:“爹爹真是多事此事与我们何干由他去吧。”想到这里道:“就依向统制之意。”

    白朴见其不纳己言叹了口气。梁天德见状皱了皱眉突然拱手道:“既然如此若向统制不弃梁某愿为马前卒。”

    文靖吃惊但又不知该如何反对向宗道望了王立一眼王立见文靖不语当他默许正要说话薛容也站了出来高声道:“我兄弟也学了几天弓马不想后人求千岁与经略使应允让我兄弟跟随向统制与鞑子见个高下。”王立目视众人笑道:“原来我大宋有的是热血男儿也好各位就随向统制出击给鞑子皇帝一个下马威瞧瞧。”

    众人轰然应命。城门中开八千宋军精锐如风掠出仿佛锐利的刀锋刹那将撤退的蒙古大军切成两片两翼弓弩手箭矢四溢蒙古人惨叫之声顿时响彻云霄。向宗道挥军变阵大军穿插往复将一个蒙古万人队冲得支离破碎梁天德身披软甲一马当先手中一支长枪飘若瑞雪当者披靡。

    吕德脱口叫道:“好了得的枪法。”城头众人见蒙军溃乱也眉飞色舞交口称赞。文靖却关心老爹安危手搭凉棚仔细观看他虽然未经战阵但长于观敌揣摩对手心意看了片刻忽地现蒙古大军看似纷乱却有意无意向城下退了过来。

    “不好。”文靖心里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莫非是……。”顿时冷汗淋漓向王立叫道:“快快收兵……”

    王立正打算增兵出击击溃这支蒙古先锋忽听文靖叫喊收兵大是迷惑方要开口询问忽听一声羊角号的激鸣划破长空城下大战生了巨变蒙古大军闪电般移动兵分为二伯颜在左阿术在右在阵地上划了两个光滑的弧线顷刻间将向宗道的八千大军与合州城分隔开来。伯颜弓如满月一支长箭激射而出穿透了向宗道的锁子连环铠没入他的胸中向宗道的铠甲是精铁冷锻而成坚硬异常这一箭虽然入肉四分但还不足致命他忍住剧痛正欲挥军突围阿术透围而入迎面一枪向宗道血流满面栽倒马下瞬间被乱军踏成一团肉泥。

    主将毙命宋军军心大乱。蒙古大军一左一右似两条巨龙来回绞动弓箭刀枪所到之处有如滚水泼雪宋军阵势荡然无存一时间血肉横飞死伤无数。蒙古士气大振牛皮鼓巨响如雷合州城也为之震动城中诸将无不失色。

    梁天德将枪绰在马上纵马狂奔取下弓箭瞅中一名千夫长于飞驰中一箭射出那人应弦倒下。梁天德举枪长啸:“随我来。”

    宋军被这一轮杀戮十成去了四成那六成也如没头苍蝇到处乱撞听得这声长啸也不管真假大多随着梁天德冲了过去那处的蒙古军失了领一时间略略乱了方寸梁天德纵马飞驰左右开弓刹那间连毙数十人身后宋军士气大振各自拼命硬是将蒙古铁桶般的战阵冲开了一个口子。

    凌厉无匹的羽箭呼啸而至。伯颜到了!梁天德好似背心生了眼睛反手挥弓一绞竟然将伯颜足可穿金洞石的羽箭别在弓上然后身子一矮伯颜第二支箭从他头顶掠过头盔落地花白的头随风四散。

    梁天德心惊之余也不示弱俯身之际就着伯颜射来的羽箭反射回去伯颜侧身让过还未及回手身后三支羽箭流星般赶至。出手的正是薛家兄弟。

    伯颜虎目寒光闪动反手一勾轻轻将三支箭挽在手里薛家兄弟齐齐一惊忖道:“这手法好生眼熟。”伯颜手法若电不待三人第二箭三支箭同时搭在六尺巨弓上“咻咻咻……”四个人六枝箭同时脱弦撞在一起伯颜箭上力道大的惊世骇俗薛家兄弟的羽箭与它一撞无不断折堕地而且去势仍然强劲直奔他三人而来这一下出人意料薛方躲闪不及一箭穿胸而过当即不活了。

    薛家三人出生猎户从记事起打猎练武起居饮食都在一起仿佛三人同体。薛方丧命另两人心如刀绞两骑斜出向伯颜包抄过来箭出连珠伯颜双腿控马飞驰盘旋他左手扬弓右手轻挥打落四箭接住四箭闪电般搭在弦上。

    “这鞑子与那黑衣人是一伙……”薛容终于认出伯颜的“如意幻魔手”这个念头还没完一支羽箭势若奔雷撕破了他的咽喉薛容一口血雨洒向天空眼角到处薛工正跌落马下一只马蹄从他的头上踏过雪白的脑浆和着鲜血四溅开来。

    梁天德率残军突围恃着枪法精绝左冲右突屡杀大将边战边退;阿术麾军迂回包抄奋力兜截自己挥枪迎上梁天德他年纪虽幼枪法却不容小觑一支枪如灵蛟出海诡奇百出和梁天德斗了个旗鼓相当王立见势率军出城救援数万大军在城下杀得昏天黑地蒙古兵将骁勇宋军不敢久战缓缓后退蒙古大将兀良合台在本阵见状知道今日再难得什么便宜若是赶上城头必然乱箭射下于是下令收兵。这一战双方皆是损伤惨重但蒙古精锐未到宋军八千马军就丧了大半当真雪上加霜。

    众将立在城头看着蒙古大军缓缓后退心中好像灌了铅水沉得喘不过气来王立望着血染衣甲的梁天德沮丧无地哀叹道:“今日不听白先生之言吃了这个大亏若非梁壮士力挽狂澜只怕……唉……”他向文靖抱拳道:“还请千岁责罚。”

    文靖见老爹无恙心里欢畅得很别说他不敢当真责罚就算有这个权柄这会儿也不打算追究了。当下摇了摇头径自下城。

    回了经略府侍女们奉上酒菜山珍海味甚是丰盛文靖尝了两箸将牙箸放在一旁托腮沉思。

    “饭菜不好吃么?”月婵小心翼翼地问。

    文靖叹了口气道:“你不会明白的。”

    “是为了那个黑衣美人么?”月婵口气中有些酸溜溜的。

    文靖一惊道:“你怎么知道?”

    月婵轻轻叹了口气道:“昨夜千岁叫她时我听得清楚后来千岁分明又想护着她……”

    文靖脸儿白道:“我……我……”月婵轻声道:“看着千岁这么不快活月婵心里也不好受千岁既然喜欢为何不直接去见她呢?”

    “行么?”文靖急道。

    月婵笑道:“怎么不成谁敢拦你呢?”文靖一呆旋即明白:“我胡涂了么我现在是淮安王呢!”

    他想到这儿拔腿就跑跑出两步又折了回来将桌上诸色点心抱进怀里月婵不解诧异地看着他文靖红着脸讪讪地道:“以她的性子想必今天一定没吃东西的。”说着一溜烟跑了出去。

    “千岁真是有心。”月婵望着他的背影摇头苦笑。

    一路上无人阻拦文靖到了石牢外忽见白朴从里面出来忙让到假山旁躲避白朴蹙着眉头似乎有些愁意叹了口气向远处去了。文靖见他走远才走了出来守门的卫兵见得是他自然不敢多言文靖顺着甬道进去石壁上碧藓茵茵牢里颇为潮湿。透过牢门缝隙文靖看到玉翎神色委顿身上缠着三根粗大铁链两根缚住双手一根缚住双脚身边有些饭菜果然没有动过不禁心中一酸忖道:“你来干嘛呢?我这个假千岁救不得你的。”

    他推门而入玉翎冷冷望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文靖呆了一会儿将点心盒子放在地上道:“萧姑娘我给你带了些点心你吃点吧不要饿坏了身子。”

    “无耻之徒!”玉翎怒视他道:“我才不要你可怜。”

    “我怎么无耻了?”文靖叫屈。

    玉翎喝道:“你还狡辩你昨晚那个时候还和年轻女人呆在一起不是无耻之徒是什么?”

    文靖一时呆住半晌才道:“你是指月婵姑娘么?”

    “月婵姑娘?叫得好亲热呢!”

    “月婵姑……不她……她只是给我唱曲子和……和我……无……无耻有……有什么干系?”文靖急得口齿不清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玉翎望着他好一会儿才道:“是真的吗?你真的没和她睡觉?”

    “睡觉?”文靖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我……我哪有?”

    玉翎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但一放即收板着脸道:“你们男人都坏的很那些蒙古王公个个都是无耻之徒只会欺负女人逼女人和他们睡觉!”说到这儿她似乎触动了心事眼圈红了幽幽道:“我娘就是被那个混蛋逼了才生下我这个孽种那个混蛋后来有了许多新欢百般嫌弃娘娘上吊自尽留在我一人若非有师父我……”说到这儿她放声大哭起来。

    文靖被她哭得不知如何是好讪讪地将衣袖伸到玉翎脸下想帮她拭泪却被玉翎一头撞开文靖见她哭得哀伤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急声道:“萧……萧姑娘我对天誓若是和其他女子睡……睡觉叫我万箭穿心死在合州城下。”他想到白日里看到的厮杀惨象便了这么个毒誓。

    萧玉翎脸一红道:“你……你睡觉与我什么关系?”文靖不知这些男女之事被她一问顿时目瞪口呆道:“是呀与你有什么干系?”

    玉翎本是蒙古人不拘礼法加上生在王侯之家对这些事情朦胧知道一些但也不十分清楚。但听文靖一再傻言傻语实在忍俊不禁破涕为笑。

    “你……你笑……笑什么我……我是说真的你……你不信么!”文靖会错了意涨的面红耳赤。

    玉翎拼命忍住笑柔声道:“我信了你过来。”文靖一呆走上前去“把袖子挽起手伸出来。”文靖依言玉翎突然一口咬下痛得文靖几乎叫了出来但又怕惊动门外侍卫只得忍住龇牙咧嘴道:“你……你干什么?”

    玉翎松口眉眼中带着笑道:“我们的马匹都烙上主人的印记我也给你烙一个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谁也偷不去的。”

    看着小臂上两个半月形的牙印文靖哭笑不得。玉翎将头靠在他胸前一股少女的体香钻进文靖鼻孔让他热血上涌心跳如雷但又不敢动弹分毫浑身僵得像块石头只听玉翎软语道:“你知道我为何来这里么?”

    文靖好容易稳住呼吸道:“不是来杀人么?”

    “笨蛋!”玉翎白了他一眼轻声道:“其实我……我是想你。”她颇有大漠情怀敢爱敢恨心里想到嘴里就说了出来直把文靖听得呆住。

    “你在的时候不觉得。”玉翎轻轻地道:“你走了之后不知道为啥我心里只有你的影子我……我就是想你骗过师兄四处寻你……嗯天见可怜我找了你两天总算被我找到!”她说到这儿笑容浮上雪白的脸颊就像波中的涟漪落入文靖的眼里在他心中扩散开来不由得呆了。

    沉默半晌文靖口齿笨拙地道:“吃……吃些点心吧!”

    “我被捆着怎么吃?”玉翎望他笑。文靖愣了不知如何是好。“呆子不会喂我么?”玉翎忍住笑说。

    “啊……好……啊!”文靖手忙脚乱将点心打翻在地顿时一张脸比黄连还苦:“该死我真该死!”

    “不要紧你拿起来给我好了。”玉翎说。文靖摇头道:“脏了怎么能吃?”

    “只要是你拿来的不论多脏我都吃。”玉翎俏脸含笑眸子闪闪亮。

    文靖一愣拿起点心拂去上面的尘土轻轻送到玉翎嘴边。

    玉翎一口吞下差点把文靖手指头咬了下来“真好吃一天没吃东西饿死我了。”她十分开心。

    文靖揉着手指头苦笑将一块块糕点细心弄干净送进玉翎口里两人都不说话只是相依相偎一个喂一个吃顿时让这个阴冷潮湿的小小石室燃起浓浓的春意。

    “傻瓜!”玉翎道:“你在闷着嘴作甚?给我说故事吧!”

    文靖正想着怎么救她出去却想不出什么主意听她这么一说只好点点头说起故事。他今天心情格外舒畅说故事也分外有趣逗的玉翎格格直笑。如此这般两个男女沉浸其中浑然忘了身在何处。

    也不知道消磨了多少时候当文靖走出石室已是竹影摇拽明月在天走了十来步“千岁。”白朴从暗处走了出来神色十分古怪。

    “啊!白先生。”文靖心头有鬼道:“有事么?”

    “昨夜千岁显露的武功实在厉害。”白朴摇扇道:“不知从何学来?”

    “你师父教的。”文靖也不打算瞒他。

    白朴神色一变道:“果然没看错难道是‘三才归元掌’么?”

    文靖点点头。白朴踱了几步仰叹道:“这门武功我练了一个月始终无法入门尤其是那心法实在玄奥师父说我天分不够练不成这门功夫没想到他居然传授给你。”

    文靖只想走人道:“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白朴欲言又止半晌才道:“你那日失踪梁先生急得不行你最好不要再让他挂心。”

    文靖面皮一红道:“我省得。”他转过身白朴在他身后道:“有那个丫头在手对付萧冷就能容易许多故而还请千岁不要坏了大事。”

    文靖浑身冷:“他知道了?!”白朴道:“不过那丫头不肯吃别人的东西只怕还得你照料一二。”

    “你在偷看。”文靖恼羞成怒。

    白朴嘿然一笑道:“若非属下遣走卫兵千岁哪有这么自在属下只是想提醒千岁记得自己的身份不要过分沉迷。”说罢大袖一拂飘然去了。

    文靖被白朴的话扰的一宿未眠但又担心玉翎次日又硬着头皮去石牢里送饭食月婵也聪明早已备了一份。玉翎见了他自然万分欢喜只是缠着他谈天说地。文靖面子上强颜欢笑骨子里忧心忡忡不知道城池能否守住也不知道如何救玉翎出去只觉前途如迷分外心急。说了一阵故事突然叹了口气。

    “呆子!你不高兴么?”玉翎一双眸子闪闪亮神态极是关切。

    文靖不会隐瞒便把自己心意如实说了。

    玉翎沉默一会儿把头埋进他怀里柔声说:“别想那么多!不说蒙古和宋人谁胜谁败我倒是宁愿呆在这里哪里也不去。只要……只要能天天见着你就算来日挨千刀万剐我也不怕……”

    文靖堵住她口叫道:“别……别这么说!你死了我也不活!我……我只要活着绝不让你死……“他最后一句说得斩钉截铁心里也下了决心誓死保玉翎周全。

    玉翎望了他半晌突地嫣然一笑低声道:“真是呆子!”

    远处隐隐传来山崩海啸之声。

    “那是什么?”玉翎疑惑道。

    文靖细细听了会儿道:“蒙古人在攻城呢!”

    玉翎打了个哆嗦紧紧贴着文靖文靖伸臂搂住二人默然无语。

    一连数日阿术都在城外挑战宋军那还敢轻易出击死守不出梁天德上次立了大功王立甚是器重命他暂代向宗道之职约束近万马军。众人各司其事无暇来扰他文靖自然胆大了许多再之不用打仗他便苦中作乐除了陪陪玉翎便揣摩“三才归元掌”的奥妙这小子不懂什么武林规矩也不避嫌不明之处竟和玉翎商榷。

    玉翎虽然不懂九宫图里的奥妙但她师父是天下寥寥可数的大高手她耳濡目染武功不十分厉害在武学上却见识极高听文靖说出难处她就大致明白关键所在又见文靖如此信得过自己当下也不藏私俨然成了文靖的师父随意指点说书说累了二人便口说手比推演武功玉翎为了让他明白许多关键先将本门武功招式演示出来然后再与文靖一同思考如何闪避如何破解要知道公羊羽和萧千绝二人势同水火便是武功也是彼此相克但阴阳反正相克之余也有相生之道。他二人的武功若斗起来固然难分高下但若相互切磋则有异乎寻常的奇效。此等奇效便是萧千绝与公羊羽也未必想得到或者根本不愿去想。但此时玉翎文靖不拘门户之见将这奇效挥到淋漓尽致尤其是文靖正是进展最快的时候如此一来精进之神端地乎想象。

    如此又过了些日子文靖正与玉翎钻研武学忽听得扣门之声吃了一惊只听门外白朴道:“千岁属下有事相禀。”

    文靖红着脸出了门却见白朴神色凝重迥异往日。他欠身施礼沉声道:“蒙古皇帝到了。”

    附李白《战城南》一:去年战桑乾源;今年战葱河道。洗兵条支海上波放马天山雪中草。万里长征战三军尽衰老。匈奴以杀戮为耕作古来唯见白骨黄沙田秦家筑城备胡处汉家还有烽火燃。烽火燃不息征战无已时。野战格斗死败马号鸣向天悲;乌鸢啄人肠衔飞上挂枯树枝。士卒涂草莽将军空尔为?乃知兵者为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