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2/4页)

唯独北、西二侧群雄割据,教坛、部落与自拥为王的妖魔城邦层出不穷,这位流翳君的领地,便是其中一个。

虽自称为“君”,然而论其修为,其实不过金丹巅峰,顶多算个部族小领袖。

流翳君之所以攻入朔风城,全因有了仙骨的底气,一旦取得仙门圣物,北州之内必然再无敌手。

这是一场势在必得的赌局,但事态的发展,似乎并不如他所愿。

流翳君神色恹恹,眉宇之间尽显不耐,满心烦躁灌下一杯酒:“跳,跳什么跳!你们人族的舞姬,就只有这种水平?”

他坐于厢房中央,身侧是蹁跹起舞的少女,一声怒喝响起,舞姬们皆是停下动作,不敢多言。

她们已经见到不少小姐妹誓死不从,结果被毫不留情吞吃入腹。今夜魔君心情不佳,不知会有多少人遭殃。

这群妖魔从未将她们当作人来看待,整座飞天楼里,尽是待宰的牲畜。

“魔君息怒。”

侍奉的小妖为他斟满一杯酒,语气讨好:“我已派人去城外夺回仙骨。您放心,须弥教里活着的人大多身受重伤,成不了气候。”

小妖说罢笑笑,扫视面如死灰的房中舞姬:“您若是心里堵得慌,大可进食来高兴高兴。您看,最左边儿的姑娘就生得不错……”

他话没说完,身侧的流翳君突然神色骤凛:“闭嘴。”

小妖修为不高,觉察不出有何异样,闻言只得乖乖停下,一声不吭后退几步。

流翳君眸光微沉,掌心魔气凝集。

他已半步元婴,能清晰感知空气里的灵力波动。

窗外朔雪寒风、混沌嘈杂,细细探去,能感到一阵逐渐靠近的陌生气息。

凝神感受它的修为,应是在——

眉心重重一跳,男人蹙眉起身,避开径直袭来的磅礴灵力。

来人下了死手,木窗被击得粉碎,他身侧的小妖没能躲过突袭,化作齑粉一摊。

“魔君还真是薄情寡义。”

陌生的少女声线沉凝如冰,毫不掩饰讽刺之意:“好歹是个对你忠心耿耿的同族,居然就这样不管不顾。”

一旁的舞姬们被吓得浑身哆嗦,流翳君对此避而不答,冷言回应:“须弥?”

大祭司云湘自窗门现身,足尖轻盈落地,带来满屋风霜雪重。

于她之后,同样身披斗篷的修士们踏足而入,好似黑鸦。

谢星摇紧随其后,望向那位双目猩红的魔君。

在她熟悉的中州,大多妖魔能与人族和平共处,无论妖修魔修,清一色修习正统仙法,不会为害世间。

然而北州偏远,妖魔混战,流翳君显然是靠修炼邪术、吞吃血肉来助长修为,通体气息浑浊不堪,满溢令人窒息的血腥气。

所谓擒贼先擒王,修士们不与他多言,击溃闻风赶来的数名小妖,旋即列阵结咒,将魔君包围其中。

魔族没有仙骨加身,这场决战的结果早已注定。

谢星摇看着流翳君目眦欲裂、掌心魔气翻涌,四下寒风冽冽之时,不知怎么,忽然想起曾经所见的古旧画卷。

在三百年前的混战中,没有相伴而行的修士,亦无世间难求的护身法器,唯有一名少女孑然现身,独自面对千百邪魔。

[是日滴水成冰,夜色沉沉。冰寒雪冻,群魔狂舞,人间炼狱。]

冷风呜咽,吹断檐角一根尖锐冰棱。雪夜浑浊,风声簌簌,不见天光。

隔着一段漫长光阴,两个毫不相干的故事,于此刻微妙重合交错。

飞天楼里一片混乱,谢星摇掐诀击退好几个杀气腾腾的邪魔,侧目望向房里的须弥大阵。

云湘凝神而立,手中法器氤氲出刺目白芒,细细看去,正是神兵榜上有名的八荒古籍。

[群魔筵席之上,忽有一簇灵力随风而来,全无声息。但见祭司自夜色而出,手中古书莹光流转——再看魔族首领,竟被瞬杀于一刹之间。]

[妖魔大怒,群起而攻。祭司身中数箭,再无生还可能,临近绝路,投身山崖之下。]

当年的故事,早就写好了结局。

但今日不同。

群魔盛宴,夜色漫流。

当少女默念法诀,在她身后,是训练有素的同伴,无数心怀祈愿的百姓,以及将她牢牢庇护的高阶术法。

北州早已不是三百年前的北州。

今时今日,它是人族的领地。

古籍翻动一页,书声轻响,绽开凌厉杀机。

谢星摇无言仰头,望见灯火中云湘的双眼。

三百年过去,唯一未曾改变的,似乎只有那双眼睛。

云襄人生中的最后一刻,应该也拥有着这样的目光——

澄然干净,安静而坚定。

有火光在她眼中跃动,像归巢的鸟。

*

一场对战告捷,待得第二日天明,气候果然暖和一些。

但零下摄氏度就是零下摄氏度,气候恶劣的本质不变,谢星摇起床出门,仍被冷得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