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灰色的影子(第2/3页)

艾柏特昨天带件奇怪的东西到店里,是"Istitute Europeo Di Design"学校的说明书。它分成室内装潢、美术印刷设计、流行服饰、插画等好几科,还附带了珠宝设计科的申请书。艾柏特早上来时放在柜台上。

"如果你有兴趣的话......"他客气地说。

"这是什么?"

我从信封抽出说明书啪啦啪啦地翻看。艾柏特无聊地站在一旁。

"这是什么?"我再问一次。

"Guarda(看)!"

艾柏特翻到目录处,细长的手指着纸面说。是珠宝设计科三年的课程------分为六个学期------详细一览表。

"我觉得你可以试试看,实际动手制作比光是卖珠宝有意思多了。"

艾柏特有些尴尬。他本来就沉默寡言,很不习惯必须说明某件事物的状况。

课程相当正式,我立刻明白不是纯为兴趣学习层次的学校。

"不好意思,"我把全彩大张如杂志的说明书合上,对艾柏特说:"我从没想过要设计珠宝,只是喜欢接触,想和珠宝有关系而已。"

艾柏特盯着我的脸。

"我不懂,创造不能成为接触吗?不就是有关系吗?"

皮肤白皙、全身像草本花朵般纤细的艾柏特。

"那就变成过分接触、过分有关了。"

我笑着解释,可是艾柏特没有笑。

"你总是这样,"眼神有点悲哀,'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我心下一紧。

"回日本以前,"艾柏特垂着眼,拨弄柜台上的原子笔继续说:"吉娜她们也很担心你。"

"我只是讨厌过分有关。"我像傻子似的重复这句,"你特地拿来,真不好意思。"

"你不用道歉。"艾柏特说,然后静静微笑,"你很顽固。"

"多亏你们包容!"我说,并特意发出声音,从椅子上站起来,着手早晨的工作。

"在想什么?"眼前是马梧深褐色的眸子。他帮我和他自己的杯子倒葡萄酒,"今晚喝得不多哩!"

"哪有?"

我捧着酒杯微笑。桌子下,马梧的膝盖贴着我的膝盖,我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用趾尖触摸马梧的小腿肚。肌肉结实匀称的小腿肚。

我和马梧的生活恰到好处,安静平稳而充实。

醒来时,下着雾雨。

打开窗户,眺望色彩深沉湿漉的熟悉街道。几近无声、雨雾夹杂的深冷味道。米兰的味道。

马梧已经去健身房。没有预定行程的周六。我洗好衣服,泡了咖啡,在厨房边喝咖啡边看书。看着看着,感觉脚底发冷,说是秋天,感觉更像冬天。往年每到这个时候,妈妈就嘀咕着。

唉!今年的秋天就这么过了!

虽然在意大利生活了十五年,压根儿不想学意大利话的妈妈。

雨真讨厌。总让我想起多余的事情。即使这样关上窗户,雨的气息仍充满房间。

雨天,医院的候诊室像坟场般阴森。放着几本封面粗俗丑陋的女性杂志,我讨厌见到看这些杂志的人。

医生的处理是在我睡着时完成的。只记得口罩喷出氧气的咻咻声和清凉柔柔的感触,只想到我虽然不是基督徒,仍然会遭上帝惩罚。

再过七个月,丹妮耶拉就要生下路卡的宝宝了。受到祝福与盼望的婴儿。

下午去图书馆和超市,傍晚洗澡。什么也不做的缺点是记忆不会流逝。我静止不动,记忆也凝结不动。

我知道。每个人都担心我。丹妮耶拉、艾柏特、吉娜、葆拉和菲德丽嘉。

从健身房直接绕去办公室的马梧回来了。我还在洗澡。

"我回来啰!"

坐在浴缸旁弯身亲我的头顶。马梧非常魁梧。

"回来啦!"

我仰起脸,让马梧能亲到我的嘴唇。

"好冷的天!"马梧大声亲我的唇后,"快点出来,今天出去吃吧!"

马梧说已在"德兰阁"订位。"德兰阁"是城北有点郊外的餐厅。我心里想,早知这样,白天不去采购就好了。

"因为下雨嘛!"

马梧用如歌的调子说,然后像调皮的小孩开开关关我的洗发乳盖子。

"味道好好。"

马梧很温柔。

"我马上出来,你先喝点什么等着吧!"我伸手拿香皂说。

吃饭时,马梧比平时饶舌,不是带着微笑开我玩笑,倾诉爱的话语。马梧的举止那么绅士,时常让我喘不过气。

"你别太宠我了!"我吃着青菜说。

"为什么?"

马梧偏着头凝视我。那视线是鼓励甚于质问。那眼睛仿佛在说不要怕。我感到焦虑不安。

"你太温柔了!"

"为什么宠你反而让你有罪恶感?"

马梧的大手伸向白酒杯。深蓝色外套袖口露出蓝色的衬衫袖口。仿游艇形状的银色袖口。

"我喜欢宠你。"

我沉默不语。默默地喝干白酒杯里的酒。

"我宠我的小宝贝!"马梧重复说:"因为我爱她,她重要得让我忍不住宠她,因为她那么特别。"一语既罢,又慢慢地说:"这有什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