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册 第十八章 太祖实录(第4/4页)

我明知故问道:“微臣斗胆。殿下除却忧心皇后娘娘的身子,莫非还有别的烦恼?”

华阳侧头,目光灼灼道:“我有烦恼,却不知向谁说。”

我试探道:“殿下可以向嬷嬷诉说。”

华阳垂头摆弄着衣带,叹息道:“自从窦嬷嬷去了,再没有人真心对我好了。任嬷嬷她们,早就不耐烦服侍我了。”

我问道:“殿下为何不回禀皇后娘娘,换一位嬷嬷?”

华阳撇撇嘴道:“母后病得那么重。我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孩、不得父皇喜爱的公主,换一个嬷嬷也不会真心待我好的。横竖再有几年我就不用嬷嬷服侍了。”

我笑道:“殿下何不选个侍读陪伴?”

华阳蹙眉,甚是不耐烦:“我不是说过侍读比嬷嬷还要不好么!”

我讪讪笑着:“是。微臣竟糊涂了,殿下恕罪。”

华阳自知失态,歉然道:“玉机姐姐你别恼我。”不待我答话,她叹道,“他们都说父皇朝事忙,又喜怒无常,可能父皇不来倒比来好。”

恍惚又回到了咸平十年的冬天,皇帝意外地来到长宁宫陪高曜玩耍,我和高曜目送銮驾回宫时,高曜仰头向我抱怨道:“父皇总是很忙,不肯多陪孤一会儿。”那日的夜宴,皇帝以曾娥的死质问裘后,不过几日,裘后自请退位。再后来,高曜成了孤儿。

华阳公主也要直面这样的命运,这才是她痛苦无奈的根源。我微微一笑道:“朝事忙是自然的。喜怒无常又从何说起?”

华阳道:“有好些事情呢。”她闭目思忖道,“比如两年前火器厂的少监做不出合父皇心意的火器,被免官了,以白衣行少监事。灰心之下,疏懒大意,险些烧了火器厂,死了好几个大匠。按律法,本该投入诏狱问罪才是,父皇却宽恕了他,没过多久就官复原职。那人感恩戴德,后来果然做出了好些厉害的火器。也就是去年十一月的时候,父皇却将他斩了。还有,听说有个老臣当年有谋逆之罪的,父皇也只是将他免官,去年秋天,也斩了,这中间足有七八年呢。这算不算喜怒无常?如果父皇本来看母后好端端的,忽然不痛快起来,也翻出些旧事和母后理论,母后的病还能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