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镜中花(九)(第3/3页)

这舆图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南圣当年为什么没有毁了它,留下这么个千秋万代的大隐患?

“士庸!”就在这时,转生木里传来了章珏的声音——是了,奚平始终拿他们当外人,方才一时没想起来,司命大长老那里有一棵转生木,联系他不用通过庞戬。

“司命长……长老,”奚平忍无可忍,出言不逊,“您老……要是在凡、凡间算命,一天得让人砸两次摊子……”

司命上千岁了,自然不会跟他计较口舌:“司刑和司礼在路上,舆图一旦落在项宁手里,三十六峰必地动山摇,将动摇我国本,你……”

后面的话奚平没听清,他一分神被濯明莲花印打到了本体中的神识,耳畔“嗡”的一声。

然而剧痛中,他脑子还在转。

司刑和司礼在路上……为什么章珏自己不来?

司命长老是算错命让人把腿打折了吗,忙什么呢,为什么不来亲自收拾他当年没补严实的龙脉?

突然,奚平想起在星辰海里,章珏说过,等他师尊蝉蜕入圣,龙脉将再不用修补,大宛将江山永固。

原来是这个意思——当年龙脉破损时,龙脉带着一部分漏出来的舆图落在了他身上,支将军入圣,代表舆图归于灵山。

但……入哪个圣?

奚平那被飞琼峰上挣扎的剑意划得破破烂烂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他的心沉了下去:显然不会是有伴生木落地的那种。

与此同时,章珏落在了飞琼峰外。

“静斋,”司命大长老将自己的声音远远地送进了飞琼峰,“为师本不该催促你,但事发突然……”

奚平灵台里,照庭上出现了新的裂纹。

“不……”奚平艰难地分出一缕神识,徒劳地缠住那裂缝,“师父,不要……”

支修沉默着——也可能是被新一轮的天威压得说不出话来,远在金平的奚平、被封山印阻隔在外的章珏都无从得知。

但奚平能从照庭的碎片上感觉到他在动摇。

一个人可以反抗自己的命运,反抗灵山的招安,但……他能对摇摇欲坠的金平城置之不理吗?

照庭碎片上的裂痕又长了半分。

“师父,您当年只是凡人,在澜沧剑下守了金平一天一宿,我也可以……师父!”

三哥说过,蝉蜕被天命束缚,会像司命他们一样,变成灵山的一部分,百年后出关的那一位,可不见得是他熟悉的人。

他当年大言不惭,会说“那是他的事”。

如今,他语无伦次地狼狈哀求:“师父,我守得住金平,您不要听他们的,别去那里……”

三哥入了清净道,如果师父也束手走进灵山,成了高高在上的圣人,那么他下次从潜修寺落荒而逃,还有何处可去呢?

“师父求求您……“

玄隐山主峰人心惶惶,无数絮语与猜测“嗡嗡”地响着,“金平”“龙脉”“开战”之类的字眼不停地往周楹耳朵里飘。

然而他充耳不闻。

他的神识已经耐心地围着劫钟转了无数圈。

玄隐山的镇山神器隐形地挂在主峰上空,周楹能“看见”它每一次颤动的轨迹、周身灵气涌动的方向。

劫钟上有亿万铭文,浩瀚得看一眼便能将人逼疯。

幸亏清净道不动如山,不会疯。

道心镇着,周楹耐心极了,他像解乱麻一样,一层一层地往里探究。

就在端睿大长公主作为司礼长老,紧急离开主峰赶往金平瞬间,他找到了那处空隙。

周楹温和得仿佛不存在的神识瞬间涌了进去,一把擎住了劫钟深处的细微气息——心魔种。

心魔种果然在劫钟里!

原本好像奄奄一息的心魔种一碰到他,骤然撤去柔弱的伪装,强横地向周楹反噬去——抓到心魔种的刹那,人往往是最松懈、最得意的时候。

周楹却没有反抗,从容地打开灵台,让那心魔种长驱直入,钻进他灵台中扎根。

魔种落下的瞬间,他一生中所有犄角旮旯里的回忆都被勾了起来。

然而周楹只是隔岸观火似的,淡淡地看着那些过往,心神不动。

清净道在他入道的一刻,便将他七情都冻结洗去了。

他灵台上,心魔种扎根的地方渐渐石化,那魔种根系上生出琉璃一般的硬壳,缓缓地将整颗心魔种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