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攻心之战

明月徐徐沉下,东方翻出鱼肚白,秦河笙歌声停,人群方三三两两各自归家。

夏玉瑾一晚上没玩好,被几十个男人围着调戏是他自被误认小倌以来的第二大耻辱,就连小道姑的柔情和猪朋狗友的劝慰都不能减低他心头的愤怒,而那个把耻辱带给他的女人还大摇大摆地跑回去继续寻欢作乐,恨不得把他活活气死!

可是他能怎么做呢?

打女人是他不屑为的事情,而且也打不过人家一根指头……

当街吵架他倒不怕,可是转念一想,不管骂她没女人样还是欺压男人,丢的都是自家的脸。

想拿母亲压对方,又怕自家母亲给活活郁闷死。

妾室通房更不用指望,早就争先抢后地通敌叛国,被勾引走了。

仙人跳?她是女人,跳个毛!

设骗局?她吃喝玩乐都不爱,每天不是忙军务就是忙练武,弱点尚未找到!

绑架勒索?这个就别想了……

把她的亲人拿来做把柄?他虽然挺畜生……但还没畜生到这地步!

比武力、比权势、比无赖、比流氓、统统技差一筹

夏玉瑾陷入了被围攻的孤城中,粮草耗尽,援兵斩断。若是开城投降,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他终其一生都要耻辱地在女人手下讨饭吃,从此改变自己的生活,活得像入赘的女婿般窝囊,每天小心翼翼地讨好媳妇过日子。

不!大丈夫宁死不屈,就算孤立无援,他也要顽抗到底,决不让那死女人把自己当入赘女婿养!

夏玉瑾想到亢奋处,睁开布满血丝,活像兔子般的醉眼,握着酒杯,指天咆哮道:“我是安王的儿子,是南平郡王,不是被包养的小白脸!老子这就回去休了她!就算被圣上拖去午门问斩也要休了她!”

道姑们纷纷上前拦下:“郡王,万万不可!”

夏玉瑾怒道:“别拦我!难道你们以为老子会怕死?!告诉你们!打娘胎里出来后!爷最不怕的就是死!”

道姑们拼命摇头:“你再走前一步就要掉水里了!”

“啊--来人啊--郡王落水了--”

“救命--”

初春将到,秦河水暖人先知……

纨绔子弟们都光着膀子回家了。

夏玉瑾穿得严严实实,抱着小手炉,让小厮提着他湿漉漉的白狐裘,雄赳赳气昂昂地朝安王府走去。

安太妃早知道自己儿子经常在外胡闹,所以留了门,并让身边的大丫鬟将他狠狠骂了几句,命锁上二门,不准再乱跑。

夏玉瑾气势汹汹地推开这些拦住他的人,鼓起全部胆气,卷起袖子,冲去叶昭住的正屋,准备用淋漓笔墨,先斩后奏给她休书一封,将这不但不体贴相公还和手下一起调戏相公的混蛋休出门去!

他随身小厮骨骰一直死死拖着他叫:“郡王,你快去醒醒酒吧,顶撞将军会没命的!她杀的人可多了,不差你一个,你可怜可怜小的吧……”

未料,主仆二人扑了个空,正屋里空空荡荡,只有秋华秋水在暖阁里打瞌睡。

夏玉瑾叫醒二人,问:“将军呢?”

秋华朝他阴森森地一笑,就好像开人肉包子店的老板娘。

秋水比较好心,替他指明方向。

夏玉瑾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正是自己住的书房,心里有点毛骨悚然。

书房内,点着一盏水晶灯,将军斜倚贵妃榻上,宝剑搁在身边,手里捧着一册书,随意翻看着,气氛是说不出的古怪。

夏玉瑾踹门而入,昂首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叶昭扬扬手中的《北侠记》,笑道:“你这儿的书蛮有趣的。”

夏玉瑾劈手将书抢过,怒道:“谁准你在这里乱翻的?!”

叶昭:“看看罢了,不好吗?”

“当然不好!”夏玉瑾想起今夜的委屈,怒气冲冲地发泄道,“你抢了我的家,我的卧室,我的生活,甚至还抢了我的小老婆!现在还赖在这里干什么?!连我最后的清净地盘都要夺去吗?!若是你想逼死老子,老子先和你拼命!”

“冷静冷静,”叶昭试图安抚这头被逼得快炸毛的猫,“我来是想给你一件好东西的。”

夏玉瑾不屑道:“你能给我什么好东西?!”

叶昭站起身,从桌上拿起一张薄纸,推到他面前。

夏玉瑾看看她严肃的表情,终于将视线转去薄纸,纸是上好的熟宣,铁画银钩写着几行苍劲的小字,开头便是:南平郡王夏玉瑾谨立放妻书。先是简洁谢过皇恩,然后诚恳地表示二人性格相离,相憎相恶,恩断义绝,甘愿和离,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落款是叶昭的签名。

“真……真货?”夏玉瑾将这份玩意反反复复看了几次,确认笔迹无误,顿时傻眼了,他满肚子的气就像被打穿的皮鼓,所有休妻的念头都被塞回肚子里,只结结巴巴地问:“你……你真的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