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一卷 终

蓝山猛地把被子掀开,惊愕道:“你哪来的钱?”

“爸妈给的。”柏舟一说,“我同意去参加国家人才选拔,他们给钱。”

看来是做了置换。

蓝山搜寻下,记忆里柏舟一和自己一起长大,没去过什么国家人才队,但他还是质疑:“这有什么好不同意的,人家邀请函都寄来了。”

“我不同意。”柏舟一说,“我不想去,累。”

这就是骗人了,柏舟一可是沉醉题海的数学怪才,做难题对他来说不仅不是折磨,甚至可以说是享受。

蓝山说:“你撒谎。”

“没有。”柏舟一显然不想对此发表意见,说,“要快点把钱给苏思婷。”

蓝山这才想起这茬,三千块在两个六岁小孩手上确实不对头,他问:“你最近有见到苏思婷吗,她妈妈那边怎么说?”

“考试见了,她说她妈妈和律师联系过了,但还在犹豫。”

都联系律师了,那不就差临门一脚。

蓝山心下一喜,跳起来说:“那赶紧把钱给她吧。”

说干就干,蓝山缠着郑媛要了苏思婷家的联系方式,然而座机电话打不通。

多半是那个酒鬼爹发酒疯把电话线切了,苏思婷之前提过。

再打给苏思婷妈妈,也无法联系上。

蓝山有些急了,和一个疯子住在同一屋檐下,任何失联都容易让人联想到不好的事。

他想直接带着钱杀到苏思婷小区,干脆利落地拍在那便宜爹脸上让他滚蛋。

但是柏舟一制止了他。

“现在是晚上。”柏舟一说,“阿姨不会让你出小区。”

夜晚确实不大适合低年级的小学生乱走。

“我偷偷去。”蓝山说。

“你知道苏思婷家门牌?”柏舟一说,“这个点问不到人。”

蓝山抬头看钟,快十点半了,街上很安静。

他只得妥协:“好吧,我明天放学去。”

“我们。”柏舟一纠正,“我和你一起。”

“当然,钱在你那。”

“钱不在我这,我也要陪你一起去。”

“……有什么区别……好好,一起一起,你别生气……有区别有区别……”

第二日蓝山学上得可谓是魂飞九天,一天除了被老师骂甚至还被柏舟一敲了几次手,警告他集中听课。

但蓝山满不在乎,放了学就拉着柏舟一,直奔苏思婷家小区。

他先问了保安,但保安是个新来的,查了业主信息后肯定地说这栋楼没有姓苏的业主,他们一定搞错了。

这可为难了蓝山和柏舟一,地点是苏思婷亲口说的,出错可能性很小,他们只能在门口问进出的住户,有没有见过一个扎高马尾的二年级女孩。

所幸运气不差,第三次拦住出门住户,描述完苏思婷样貌后,他们就得到了答案。

“你们说的是思婷吗?”住户说,“她们家前一周搬走了。”

“搬走了?”蓝山一惊,问柏舟一,“婷婷有跟你说要搬家吗?”

“没有。”柏舟一说。

“可能那小孩也不知道要搬吧。”住户说,“那天她爸把她拖上车,思婷哭得可惨了……搬家应该是她爹要搬的,那男的是个赌博的,说是欠了高利贷跑路呢,思婷和她妈根本就不知道这事……哎,好可怜的。”

蓝山和柏舟一对视一眼,心都沉到谷底。

蓝山带着最后的希望问:“他们有说要搬到哪里吗?”

“逃债呢,怎么可能说,那男的真的不行……可怜那对母女了……”住客摇着头,走远了。

蓝山和柏舟一站在原地,柏舟一把装着钱的信封捏出褶皱,几秒后伸手去拉蓝山。

“走吧。”他说,“回家。”

蓝山好一会儿才说:“嗯。”

两人回去后,都默契地再没提这个话题,那三千块钱压在衣柜底,没人再去动,仿佛那不是厚厚一叠钞票,而是某种会带来不幸的符纸。

蓝山求着爸妈去查苏思婷的下落,但他爸妈也不过工薪阶层,讨债人都查不出的下落,他们当然也无能为力。

19岁和6岁的孩童直面这种“无能为力”,经验和聪颖让他们知道,这大概就叫“生离死别“。

好在浓厚的郁结并未如阴霾般笼罩不散,蓝山很快投身于攀岩训练,而柏舟一更是要为国家选拔做准备,两人陷入繁忙和劳累后,根本没空再想其他。

柏舟一参加了个备考国家选拔的培训班,课程安排很紧,时间表和十来年后流行的996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只有周六下午和周日有空,这里的“有空“指——有空去写布置下来的四五套卷子。

但他仍然坚持要在周六中午下课后去攀岩馆接蓝山。

准备选拔的柏舟一暂时休学,他回到家,训练疲劳的蓝山已经睡下,没给他留交流机会。

柏舟一很珍惜和蓝山的相处时间,多一点都好,哪怕是他坐在底下奋笔疾书题目,蓝山在岩壁上蜘蛛般攀爬,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