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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缓慢地流逝,每一秒钟对她都像是宰割。下意识地,她看了看手表,十一点半了,他在苏家的工作只到晚上九点,有什么事情会把他耽误到现在?显然,她每个上晚班的日子,他都不在家了?她咬紧牙关,觉得心在流血了。把头埋在膝上,她心里在辗转呼号:回来吧,书培!快些回来吧!书培!求你回来吧!书培!向我证实你对我的爱吧!书培!告诉我你没有变心吧,书培!不要把我摒诸于你的世界以外吧!书培!……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听到有脚步声走上了楼梯。他终于回来了!她蜷缩在那儿不动,皮包掉在地上,她依然穿着表演时那身服装。他走进了屋子,她立刻听到他的惊呼:

“采芹!怎么了?你生病了吗?”

她抬起头来,自己也弄不清楚怎么回事,只觉得泪水在脸上不受控制地奔流。她的眼泪显然把他吓了一大跳,他蹲下身子,用手扶住了她的胳膊,仔细地看她:

“发生了什么事?”他焦灼地问,“你不舒服吗?”

她疯狂地摇头,用胳膊一下子缠住了他,像蛇似的把他整个盘绕在自己的怀里,她哭泣着用湿湿的面庞去依偎他的脸,把他满脸满身都染上了泪水,她半神经质地啜泣,觉得自己已经等待了几千几万年,煎熬了几千几万年,而快要在等待与煎熬中死去了。

“老天!”他喊,“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试着要把她藏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拉开,“你受了气?你被餐厅解聘了?你失去了工作?”

“不是!都不是!”她终于吐出了声音,战栗和啜泣使她的语音模糊,“只因为你不在家!”

“只因为我不在家?”他挑起了眉毛,半跪在那圆形藤椅前,困惑地瞅着她,“你是什么意思?”

“我提前回来了,可是,你不在家!”她困难地、词不达意地、含糊地说着,“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里!”

“你不知道我去了哪里?”他蹙起了眉,盯着她,“今天是星期五,我在苏教授那儿工作,你明明知道的,怎么说不知道我去了哪里?”

不要!她心里疯狂地喊叫着。书培,随便找一个让我能相信的借口,不要说在苏家工作!苏教授早睡早起,十点以前你就该回家了!她死瞪着他,不说话。

“怎么了?”他不解,“你今天怎么如此古怪?”

“你不会工作到十二点多钟,”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舌头,“你和苏燕青在一起,是吗?你算准了我下班以前的时间赶回来,是吗?你没有料到我提前回家了,是吗?以前我所有上晚班的日子,你都这样安排的,是吗?”

他一唬地从地上站起来,脸色顿时涨红了,关怀和焦灼全从他脸上消失,他的眼睛瞪得又圆又大,直直地盯着她,他的声音变得像冰一样冷了:

“原来,你是特地提前回来抽查我!”他深吸口气,闻到了她身上那股烟酒混合的气息,“你喝了酒!”他提高了声音,“你醉醺醺地回家找我麻烦!”

“我没有醉,”她挣扎着说,开始认死扣,“我只要知道你晚上在哪里!”

“我已经告诉过你,我在苏家!”他吼着,脸涨得更红了,“不信,你去问苏燕青!”

“那么,你是和苏燕青单独在一起了!如果你在苏家,你不会在苏教授的书房里,你大概在燕青的闺房里!”她昏乱地说着,心底,有个小声音在反复低喊:你失去他了!你失去他了!你失去他了!他曾经为你收集过阳光,现在,却在为别人收集阳光了!

“好呀!”他喊了起来,“你像个多疑的、吃醋的、嫉妒的太太,你希望我在哪里?如果我告诉你,我确实和燕青在一起,你是不是就满意了?”

“你是吗?”她固执地问,死盯着他的眼睛。

“我是。你满意了吗?”他问,愤愤地、冷冷地,把她从头看到脚,他眼光里的批判像两支利箭,“不过,不像你想像的那么肮脏,我们在一起整理苏教授的文稿,一直整理到十二点!她抄写,我归纳,整晚都埋在李白和杜甫的诗文里。我没有去过燕青的闺房,她出白诗书之家,你以为她也……这么随便?”

她在他批判的眼光下瑟缩而受伤了,她在他谈燕青的那种赞美的语气中受伤了。

“你的意思是嫌弃我了!我属于肮脏的了,因为,我既不出自书香之家,又随随便便地跟了你!”

“天啊!”他大叫,“你变得简直叫人不能忍耐了!”他一把抓牢她的胳膊,盯着她问,“你喝了酒?”

“是的!”

“也抽烟?”

“是的!”

他用力把她往那藤椅中一摔,回身就去拿自己放在小几上的夹克。拿起夹克,他直冲向房门口,她坐在哪儿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心里有几千百万个声音,在那儿轰雷似的呼唤着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