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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远回过头来,对门口的小辫子做了个鬼脸,缩缩脖子,伸伸舌头,小辫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纪远转过身子,大踏步地走进客厅。客厅中,杜嘉文正靠在藤椅里看报纸,报纸摊在膝上,手指却轻轻敲着茶几,一股百无聊赖的样子。纪远高兴地喊:

“怎么?嘉文,是你?简直没料到!你一大清早来干吗?”

“我也没料到你会起得这么晚!”嘉文说,看了看表,“九点半了!”“昨天画一张建筑图,画到深更半夜。”纪远说,“我的哲学是:工作的时候尽量工作,睡觉的时候尽量睡觉,玩的时候尽量玩!所以,只要倒在床上,不睡够是不会起来的,今天还算给你面子呢!怎么,有事吗?这样急匆匆地跑来!”

“有一件大事!”杜嘉文笑吟吟地说。

“什么?”

“我是衔命而来,请你帮忙安排一次打猎。”

“打猎?”纪远诧异地问,“谁要打猎?”

“我们。我、可欣、嘉龄、胡如苇,还有郑湘怡……反正,就是我们这一群。”

纪远凝视着嘉文,好半天,才说:

“你们想不出别的玩意了,是吧?打猎,你们想怎么样打?是找个小土坡爬爬,打两只小麻雀就算了呢,还是真正到深山里去打野兽?”“当然是深山里啦!”杜嘉文迫不及待地接了口,兴致勃勃地说,“你不知道,自从耶诞节晚上你来转了一趟之后,我们那些小姐们就都迷上了打猎,尤其嘉龄,闹得个天翻地覆,成天嚷着要去打猎。我们计划趁元旦放两天假的便利,去山上大规模地打一次猎。”

“大规模?”纪远笑了笑,把阿婆给杜嘉文倒的一杯茶端起来就喝,“如何大规模法?骑着马,带着猎犬,像电影里拍摄的十八世纪中,欧洲贵族的打猎一样,再找一大群人把养好的鹿放出来,赶到你们的身边,让你们这些少爷小姐放上一两枪过过瘾。等小鹿倒地时,你那位唐小姐、郑小姐等还可以表演一两幕昏倒……”

“别说笑话!”杜嘉文不快地蹙蹙眉,“别人和你正正经经地商量,难道你以为只有你纪远才配打猎?你这人什么地方都好,就有这么点小毛病,经常要流露出一份优越感,仿佛别人都不如你!”

纪远笑了,走到窗子前面去靠着,太阳光透过了玻璃窗,在他的皮夹克上反射着亮光。他那弯弯的嘴角上,还确实带着抹充满优越感的笑。拿起了茶几上一个摆饰用的音乐匣,他上了上发条,听着清脆的乐声轻泻出来:《少女的祈祷》。祈祷些什么?

“好吧,如果你们真要去,我当然奉陪,而且尽量帮你们安排。我只是怕小姐们会吃不消,山上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好走,有路的地方还好,没路的地方是相当要命的,假如上了一半的山就想撤退,那可没意思了。”

“你放心,可欣和嘉龄都不是那种娇娇弱弱的女孩子,唯一成问题的是湘怡,但是,据我想,也不会怎么样的。反正路是人走出来的,没路就开路吧!”

“说得容易!”纪远的笑意更深了,“你们准备爬什么山?”

“你说呢?最好不要太高的,而且是在台北附近的。”

“让我想想看。”纪远深思地望着手里的音乐匣,那是个小钢琴的模样,上面有一个芭蕾舞女的玩偶,可以跟着音乐起舞,“这样吧,”他抬起头来,“乌来附近有个波露山,大概一千多公尺,如果到了波露山还有兴趣往高里走,我们还可以再上一层,到卡保山去。”

“有野兽吗?”杜嘉文问。

“除了熊,什么都有,鹿、獐子、野猪、飞鼠、羌……那儿是群兽出没的地方,也是泰雅族的狩猎区。不过,很难走,你确定小姐们吃得消?”

“我去问她们,吃得消再去,不能半途而废!我想没问题!”

“好吧!那你就赶快准备东西,假如预备三天时间的话,就要准备三天的食物,这样算起来,大概每人要背十五公斤以上的东西。”

“什么?”杜嘉文吓了一大跳,“还要背东西?”

“不背东西,到山上吃什么,睡什么?”

“要带些什么呢?”

“帐篷、睡袋、水壶、毛毯、米、面包、青菜、油、盐、酱油、味精、香肠、肉类、酒、洋火、针线……”

纪远一连串地报了下去,杜嘉文瞪大了眼睛,以为纪远在开玩笑。但,纪远一脸的正经,似乎又不像是开玩笑。终于,杜嘉文忍不住地打断了他:

“你在干什么?别弄错了,我们只是上山去打猎,又不是移民到那儿,也不是去开饭馆,怎么油盐酱醋都得带?还要什么针线?”

“你不懂,我才报了一个头呢!油盐酱醋不带,你上山吃什么?物质文明早已把我们的嘴巴训练得高贵了。针线更是必需品,假如荆棘和树枝把小姐们的裤子刮破了,你说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