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天子让辇(第2/2页)

曹半安不敢动,只能硬受。

然而剧痛没有传来,傅元青挡在他前面,少帝的那一脚踹在了他肩膀上,傅元青顿时晃了晃,脸色发白。

曹半安直起腰,呆了。

少帝也怔了,他知道自己盛怒之下那一脚的力气有多大。

“阿、阿父,你、你没事吧?”少帝蹲下急问。

“主子不是在殿内就寝吗?”傅元青肩头要断了般的剧痛,可还是神色如常问,“怎么从外面回来了?”

少帝语塞:“朕——朕贪玩,偷跑出去太液池抓鱼去了,不行吗?阿父起来吧……”

傅元青神色如常,敛目叩首道:“主子息怒,不怪半安。是奴婢回来的迟了才排在了末尾。”

少帝去扶他,听到他自称奴婢,手一顿:“怎么半日不见,就主子奴婢的叫了起来。阿父是先帝托孤的内臣,是可以上殿议事的司礼监掌印。本就该称臣,算不得僭越。是哪个嚼舌根的乱说伤了阿父的心,待朕治罪。”

“之前是奴婢僭越,没守好规矩。”傅元青回道,他脸色苍白,看起来有些憔悴,“太后教训的是。”

“太后啊……”少帝扫了一眼东暖阁的窗户。

他扶着傅元青站了起来。

傅元青久跪,一起身,膝盖往下就犹如站在钉板受刑般疼痛。

少帝一把搂住他的腰,对曹半安说:“把凳杌抬进来。”

曹半安回道:“太后撤了老祖宗的凳杌,说不能娇惯了做奴才的。”

少帝终于气笑了。

“德宝!”他沉着嗓子喊了一声。

德宝便从殿内小跑了出来,眼眶里泛着泪花儿:“主子,我的亲祖宗老天爷,您可回来了。”

“去把朕的辇抬进来。”少帝阴沉的说。

德宝不明所以,出去招呼了步辇身边候着的几个火者。

皇帝出行阵仗本大,就算赵煦低调朴素,也是十六人抬。养心殿殿门内不算大,里面如今挤满了人,德宝就只让八人抬入了殿门。

皇帝的步辇落在了少帝跟前。

辇上十爪金龙翻云覆雨,沉香木上贴金箔,镶嵌各类宝石,威严不可直视。

辇一落地,少帝便猛的将傅元青抱起,几步把他安置在了辇上。

傅元青一惊,正要起身,又被少帝按住,他膝下无力又坐了回去。

德宝进来一看,吓得噗通就跪在了曹半安身边儿,结结巴巴道:“主、主子……”

曹半安脸色虽白,却比他镇定,还能稳着声音劝:“主子爷,这使不得。您心疼老祖宗奴婢们清楚,可若让老祖宗坐天子之辇怕要遭人诟病。”

少帝冷冷道:“天子义父坐不得凳杌,天子便只能让他坐自己的辇。朕赤诚之心,谁敢诟病?谁再有废话就割了谁的舌头!”

他说完这话,再无人敢劝阻,就算是傅元青也被他堵住了嘴。

少帝扬手道:“给朕把步辇抬进殿。”

*

于是短短几丈路,却起了天子辇。

老祖宗坐在辇上,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抬入了中正仁和殿。殿内匍匐的大珰们莫不惊恐。

惊恐的……

连太后从暖阁内看到这一幕,都站了起来。

“皇上,你这是——”太后怒极。

“阿父行走不便,朕赐凳杌。太后说宫廷掖奴不可用杌。太后是朕母亲,朕应恭顺孝之。阿父是先帝在时让朕认下的,朕应恭敬礼之。”少帝道,“孝礼难两全,朕无计可施,只好让辇。”

太后气得急促喘息,满头冠簪晃动,几乎要失仪,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是哀家思虑不周,傅掌印本就有功,恪尽职守,勤勉操劳,就算是奴婢,皇家也应有抚恤。凳杌便不撤了。”

“好。”

“只是这宫中少了人执掌,规矩散漫,一群奴婢连问安都少了。安置头不磕,问话亦不清楚。哀家忧心忡忡,又自觉愧疚,对您操心得少了。”太后又道。

少帝看她:“太后何意?”

“皇帝若不早日娶妻,哀家只能每夜过来与皇帝共膳,规整大内礼仪。”

少帝看着太后。

太后丝毫不畏惧,亦看过去。

殿内一时安静,只有傅元青一人起身,挪动僵硬的双腿,在两人身后静立。

“傅元青。”少帝唤他。

“奴婢在。”傅元青躬身回道。

“司礼监这几日拟个议程,让内阁那边提些名字,选些合适做皇后的呈上来吧。”

“奴婢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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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化用顾宪成语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