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3/5页)

“你也别太累了,”灵珊说,“在那边沙发上靠一靠,能睡,就睡一会儿吧!”

邵卓生又默默地摇摇头。

灵珊再看了他们一眼,心里又迷糊,又难过,又酸楚,又茫然。她不懂,阿裴为陆超而割腕,邵卓生却为阿裴而守夜,这是怎样一笔账呢?人生,是不是都是一笔糊涂账呢?她越来越觉得头昏昏而目涔涔了。一夜的疲倦,紧张,刺激……使她整个身子都发软了。

回到家里,一进门,她就被全家给包围了。责备、关切、怀疑、困惑……各种问题像海浪般对她冲来:

“灵珊,你到底去了哪里?”

“灵珊,你怎么这样苍白?”

“灵珊,是扫帚星生病了吗?”

“灵珊,你有没有不舒服?”

灵珊筋疲力竭地坐进沙发里,用双手抱紧了头,祈求般地喊了一句:

“你们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下?”

大家都静了,大家都怔怔地看着她,她才发现自己这一声叫得又响又激动。然后,韦鹏飞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用胳膊搂住了她的肩,他拍抚着她的肩胛,抚慰地,温柔地,低沉地说:

“你累了,你应该先去睡一觉,一切都醒来再说吧!你又冷又苍白!”

灵珊看着韦鹏飞,然后抬头看着父母。

“爸爸,妈妈,”她清晰地说,“我有个女朋友切腕自杀了,我连夜在守护她!”

“哦!”刘太太一震,关心而恍然地问,“救过来了没有?”

“还没有脱离险境!她一直昏迷不醒。”

“为了什么?”刘思谦问。

“她的男朋友变了心,遗弃了她。”灵珊说,正视着韦鹏飞,一直看进他眼睛深处去。“鹏飞,你会不会遗弃我,跟另外一个人走掉?”

“你疯了!”韦鹏飞说,把她从沙发上横抱了起来,也不避讳刘思谦夫妇,他抱着她走向卧室。“你累得神志不清了,而且,你受了刺激了。”他把她放在床上。“你给我好好地睡一觉,我要赶去上班,下了班就来看你!”他吻住她的唇,又吻她的眼皮。“不许胡思乱想,不要把别人的事联想到自己身上。我如果辜负了你,对不起你,我会死无葬身之地……”

她伸手去蒙他的嘴,他握住她的手,把面颊贴在那手上,眼睛不看她,他低语着说:

“我要向你招认一件事,你别骂我!”

“什么事?”

“我以为——你和扫帚星在一起,我以为我又失去了你!我以为你变了心”他咬咬牙。

“这一夜,对于我像一万个世纪!”他抬眼看她,眼睛里有着雾气。“答应我一件事,灵珊。”“什么事?”她再问。“永远别‘失踪’,哪怕是几小时,永远别失踪!”

她用手勾住他的头颈,把他的身子拉下来,主动地吻住他。

韦鹏飞走了以后,她真的睡着了,只是,她睡得非常不安稳。她一直在做恶梦。一下子,梦到阿裴两只手都割破了,浑身都是血。嘴里自言自语地说:“我做错每一件事,我一了百了。”一下子,又梦到陆超胸口插把刀,两个眼睛往上翻,嘴里还在理直气壮地吼着:“我有罪吗?我欠了你什么?我有没有对不起你?”一下子,又梦到邵卓生抱着阿裴的身子,直着眼睛走过来,嘴里喃喃自语:“她死了!她死了!”一下子,又是阿秋在搂着陆超笑,边笑边问:“为什么她要自杀,得不到男人的心,就自杀吗?”一下子,又是阿裴穿着一袭白衣,飘飘欲仙地站在韦鹏飞面前,说:“男子汉大丈夫,对感情该提得起放得下,尽管缠住我做什么?”一下子,变成了韦鹏飞携着阿裴的手,转身欲去,韦鹏飞一面走一面对她说:“灵珊,我真正爱的不是你,是阿裴!”

蓦然间,电话铃声狂鸣,灵珊像弹簧般从床上跳了起来,惊醒了,满头都是冷汗。同时,刘太太在客厅里接电话的声音,隐约地传进屋里:

“你是谁?邵卓生?灵珊在睡觉……”

灵珊抓起了床头的分机,立刻对着听筒喊:

“邵卓生,怎么样了?她醒了吗?”

“是的,灵珊,”邵卓生的声音是哽塞的,模糊不清的,“你最好快点来,她大概不行了……”

灵珊摔下电话,跳下床来,直冲到客厅,再往大门外冲去,刘太太追在后面叫:

“灵珊!你去哪一家医院?你也留个地址下来呀……”

灵珊早就冲出大门,冲下楼梯,冲得无影无踪了。

到了医院,灵珊刚跑到病房门口,就一眼看到邵卓生,坐在病房门口的椅子上,用双手紧抱着自己的头。而护士医生们,川流不息地从病房门口跑出跑入,手里都捧着瓶瓶罐罐和被单枕套。灵珊的心猛往下沉;我来晚了!她想。她已经死了!阿裴已经死了!她走过去,邵卓生抬起头来了,他一脸的憔悴,满下巴的胡茬,满眼睛的红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