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4页)

灵珊这一天的生活,过得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韦楚楚第一天上课,居然乖得出奇。没有打架,没有生事,没有咬人……她只是用新奇的眼光望着所有的一切。她有些孤僻,不肯接近同学,下了课,就像个小影子似的挨着灵珊。她不会写名字,不会答智力测验,不会唱任何儿歌,也不会折叠小玩意,因而,显得相当笨拙。灵珊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只要这孩子听话,总会慢慢学会的,她倒并不着急。

楚楚念的是上午班,中午,她就被阿香接回去了。黄昏时,灵珊下了课,邵卓生已经等在校门口。

“灵珊,一起去吃晚饭吧,天凉了,我请你吃毛肚火锅!”

“我有好多好多事……”灵珊想拒绝。

“你怎么永远有好多好多事?”邵卓生说,一副若有所思样子。“那些事会妨碍你吃饭吗?”

“是的,会妨碍。”她一本正经地说。

“那么邵卓生好脾气地,极有耐性,也极有风度地说,“我不耽误你,明天呢?”

“明天也有事!”

“后天呢?”

“后天也有事。”

“那……那么,”邵卓生结结巴巴起来。“你……你到底哪……哪一天没事?”

看他忠厚得有趣,灵珊忍不住笑了起来,一面笑,一面就洒脱地扬了扬头,慨然说:

“好吧!我们去吃毛肚火锅!反正……是纯吃饭!”

纯吃饭这三个字,是从“纯吃茶”引申而来的,是灵珊姐妹间的术语,纯吃茶不一定是“纯吃茶”,纯吃饭代表却是单纯的吃饭,表示毫无其他“意义”。可是,邵卓生本来就是“少根筋”,只要灵珊肯跟他吃饭,他才不管她有意义没意义,就已经乐得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了。

灵珊跟邵卓生去吃了晚饭,两人又在街头散了散步,逛了逛书店,买了好几本小说,回家时,又已经快十点钟了。邵卓生和往常一徉,把灵珊送到大厦门口,忽然间,这“少根筋”却福至心灵地说了句:

“灵珊,我们就一辈子这样耗下去了吗?”

“什么意思?”灵珊装糊涂,面有不豫之色。

“没有意思,”邵卓生慌忙说,“我只是告诉你,我很有耐性,我会耗下去的,无论耗多少年!”

邵卓生走了,灵珊却站在大门口发了半天怔。看样子,“纯吃饭”也不能再接受了,这个呆子已经认了真,如果再交往下去,恐怕就甩不掉他了。与其将来伤害他,不如趁早快刀斩乱麻。她想着,慢吞吞地往大厦中走。

忽然,有一缕香烟的气息绕鼻而来,一个高大的人影就遮在她面前了,她一惊,抬起头来,韦鹏飞正吸着烟,静静地注视着她。

“哦,是你!”她说,“你在干什么?”

“散散步,看看月亮!”他说。

“很有闲情逸致嘛!”她笑笑,要往楼梯上跑。

他拦住了她,眼光停留在她的脸上。

“在外双溪,”他说,“有一家餐厅开在小溪边上,可以赏月谈天,专吃烤肉,营业到每天凌晨,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坐坐?”

“哈!”她笑了。“我刚刚跟人吃完毛肚火锅,你又请我吃烤肉,我成了饭桶了。”

他的眼睛立即阴暗了下去。

“对不起,”他哑声说,“我在找钉子碰!”

她站在楼梯口,望了他两秒钟。

“你有车子?”她明知故问。

“是的。”

“或者,我们可以去游车河。”她轻语。

他的眼睛睛闪亮。

“走吧!”他说,早上那种崭新的感觉又来到他的胸怀里,这是夜晚,没有阳光他却依旧感到光华耀眼,而满心欢愉。他们走到停车场,上了车,他直驶出去。她忽然有点奇怪,看着他,她说:

“你每天晚上都在花园里散步看月亮吗?”

“不,只有今晚。”他坦白地说。

“为什么?”

他咬住嘴唇,默然片刻,车子往三重的方向开去,过了中兴大桥,直上高速公路。他熄灭了烟蒂,回眸看她,他眼里闪着两小簇奇异的火焰。

“我今晚去你家拜访过你。”

“哦?”她惊讶地睁大眼睛。

“你弟弟告诉我说,你和一个名字叫扫帚星的男孩子出去玩了。你父母跟我聊了一会儿,你的姐姐很文雅,你家——实在是个好温暖好幸福的家庭。我从你家出来,不知怎么,我无法回到自己的家里去。于是,我就到花园里来散步了。我想,我或者可以看到那个扫帚星。”她紧盯着他。

“你看到了吗?”

“是的。”

“有何感想?”

“配不上你!”

“为什么?”

他不语。他的手稳定地扶着方向盘,眼睛直视着前方,他的脸色有些紧张,有些苍白,呼吸沉重而急促。他似乎在想着什么,似乎陷入某种思绪里,他的眼神深邃黝黑而深不可测。灵珊掉转头来,望着车窗外向后飞驰的道路,和高速公路边那些黑暗的荒野。逐渐地,一种心慌意乱的感觉就对她袭了过来,她有些慌乱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