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2/4页)

咖啡厅附近的人少了,警戒线外,聚集起来的人却越来越多。

喻堂侧过身,回避着这些视线,一步一步向外走。

他好像不该在这里耽搁,他答应了别人,要对别人的善意负责,不能让自己回到那个不见底的深渊里去。

很多人为他费了很多心,他还没有还,他有很多要做的事。

外面的阳光亮得刺眼,他很冷,只要迈出去应该就会很暖和,应该就能再回到他该去的地方,回到之前的那个世界里——

喻堂站在门口,汗水一点点从额间渗出来。

……

他不记得自己的家在什么地方了。

“喻先生?”

警员的声音像是经过了劣质的耳机,有些失真,断断续续传过来:“喻先生,我们会联系您的家人和朋友,让他们来接您……”

警员问:“您有他们的电话吗?除了您的合法配偶,还有其他人可以联系吗?”

喻堂茫然地站着。

“请不要紧张。”警员对他说,“在您感到安全之前,我们不会离开,会一直保护您……”

人群里忽然传出喊声:“来了来了!都让让……”

这种时候最忌大声喧哗,警员示意同事看护住喻堂,回过头示意人群保持安静,刚好看见尽力挤过来的Darren。

人们虽然挤着看热闹,这时候却格外配合,纷纷侧身,给来接喻堂的人让出条通路。

“您好。”

Darren匆匆和警员握了握手,来到喻堂面前,伸手扶住他的肩膀,“感觉怎么样?抱歉,是我们反应的不够及时……”

喻堂努力分辨出他是谁,朝Darren笑了下。

他的眼睛里像是有层模糊的雾气,眉睫被冷汗浸透了,视线并不能完全聚焦。

Darren愣了愣,正要再说话,心理咨询师也从人群里挤出来。

“不用笑,喻堂,没关系。”

心理咨询师还没喘匀气,快步到喻堂面前:“我们不会生气……没有人会对你生气。”

“你做得很好。”心理咨询师说,“不会受到惩罚,不会被电击,放松下来……”

他在替喻堂缓解高度紧张的应激状态,一旁的警员忽然听得皱眉,低声问Darren:“他以前被用这种方式惩罚的频率很高吗?”

这个问题恐怕只有喻堂和隋驷工作室的人清楚。Darren刚递出名片,介绍了自己的身份,闻言也皱眉:“我们是他的新同事,对这段经历不太了解,但根据我们的推测,应当不会少。”

发现喻堂手环的数值剧烈波动,Darren就联系了心理咨询师,按照手环定位赶了过来。他还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那个作为物证的电击器,神色还是忍不住沉下来。

这个东西给喻堂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在医院那些天,负责治疗的人最清楚。

Darren其实考虑过替喻堂申请劳动仲裁,但受到劳务合同的限制,适用的法律并不匹配。

隋驷的前经纪人敢这样肆无忌惮地折磨喻堂,也是因为拿准了这只是个什么时候都能辞退的合同工。只要隋驷不亲自阻止,就没有任何人能替喻堂说话。

“联盟新修订了法案,劳务合同下暴力、霸凌、严重背离市场价格打压工资的现象,也纳入了仲裁范围,一样可以提起诉讼。”

警员拿过一份文件:“目前正在试运行,我们局是试点之一……如果当事人有诉讼意愿,我们也会上报给监管部门,一并介入调查。”

Darren接过来,文件上只有零星的几个名字。

有太多人都有顾虑,提起诉讼后会不会被暗中针对,在工作里会不会受到排挤和冷遇,会不会被辞退,哪怕真横下心辞职,会不会因为这种经历被下一家单位拒收。

这些顾虑没有任何问题,有问题的是让人产生顾虑的工作环境。

“是为了改变更多人的生存状况。”

警员说:“如果喻先生也觉得犹豫,我们完全理解。”

要站出来,原本就是件不算容易的事。

“专家对我们说。”

警员说:“很多人没有意识到,这其实是一种另类的、很不易被发现的职场PUA,它会逐渐消磨人的意志,让人逐渐失去反抗的动力和勇气……”

半小时的卡牌时效刚过去,俞堂屏息凝神,正尝试重新导入角色,忽然听见了熟悉的触发词。

反PUA卡牌受到关键词触发,再度运转,把他毫不客气地弹回了意识海。

……

喻堂被医生扶着,尽力站稳,冷汗涔涔地抬起头。

他的脸色依然白得透明,刚才那些浓雾似的厚重迷茫却像是被拨散了。喻堂按了按口袋里的那份名单,慢慢站直,伸手去要那份文件。

他还不是很能说得出话,刚才和警方的交流已经用完了他所有的力气,但他听得见。

他已经出来了,但还有很多人都陷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