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4页)

“哦!”她被动地、眩惑地应着,“有事要和我谈?”她明知故问。

“是的。我请你去吃午饭,来吧!”

她跟着祝采薇走到街边,那儿停着一辆雪亮雪亮的、深红色的欧洲车,小小的、流线型的。迎蓝对车子完全一窍不通,却仍然能体会这辆小车子的价格惊人。采薇开了车门,迎蓝钻了进去,坐在驾驶座旁边。

采薇从另一道门上了驾驶座,她熟练地发动了车子,扶着驾驶盘,车子开向了中山北路,一路上,她都不说话,而迎蓝是更无法开口,只是痴痴地看着她,不信任似的看着她。她手臂上戴着两串细细的K金镯子,镶着一粒粒小钻,手腕一动,镯子就彼此撞击,发出细碎的、叮叮当当的轻响,如梦,如诗,如歌。

车子停在一家欧洲式的西餐馆前面。走进去,里面全是地毯,灯光幽暗,四面窗子上,有一片一片的水帘在倾泻,流水淙淙,颇富情调。她们在屋子一隅坐了下来,她带点歉意似的开了口:

“我不是要摆阔,到这种地方来,只为了这里很安静,可以好好地谈几句。”

她没接口,模糊地想起阿奇,如果她和阿奇能到这样的一个地方来谈心,一定颇富罗曼蒂克的气氛。思想刚转到这儿,她就被一种犯罪感给抓住了,为什么要水帘?为什么要蜡烛?为什么要情调?“但使两情相悦,无灯无月何妨?”灯月都可不要,只要两情相悦!她平静了:阿奇,只要有你!牛肉面馆就是天堂!阿奇,只要有你!

采薇点了两客快餐,又点了咖啡。快餐送来了,她几乎没吃,只是猛喝咖啡,一面深深打量迎蓝。当迎蓝也吃得差不多时,她才低低地开了口:

“听说,黎之伟昨天跑去大闹达远,害你吃苦了。”

她一惊,谁这么讨厌,去和这位少奶奶多嘴?

“没什么,”她很快地说,“他喝醉了酒,自己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采薇死死地注视她,忽然间,她一把握住了迎蓝的手腕,她的手心滚烫,眼里猝然涌上一层极深极深的痛楚,她颤栗地、迫切地问:

“他怎样了?很潦倒吗?很憔悴吗?很凶吗?他们打伤了他吗?”她一连串地问着,哀求着,“告诉我,迎蓝,我不能问别人,只能问你!”

她惊愕万分,一瞬也不瞬地瞪着采薇。

“你还在关心他?”她讶异地问,“你已经移情别恋了,为什么还要关心他?”

她的手更加热切地握住了她,含泪说:

“别再惩罚我了!告诉我吧,请你!”

“是的。”她吸了口气,“他很憔悴很潦倒,但是,比憔悴潦倒更严重的,是他很绝望,像……像个走投无路的猛兽。他绝望、悲哀、愤怒……而且无助。”

采薇的眼睛张得更大了,泪珠在眼眶里荡漾,却没落下来,她用舌尖舔嘴唇,嗫嗫嚅嚅地,做梦似地说:

“我要找他去!我要——找他去!”

“为什么?”迎蓝有力地问,“是想再刺激他?再更深地毁灭他?”

她抬头看迎蓝,蓦然间,她把头埋进双手中,泪水从指缝里向下滴落,她无声地、忍痛地啜泣。这把迎蓝那柔弱的同情心又撼动了。她打开手皮包,拿了一张化妆纸给她,她接过来,擦擦眼睛再擦擦鼻子。然后,她深吸了口气,振作了一下。

“我真该死!”她说,“我想不到自己还这么脆弱!我该忘了他的!我该……可是……”眼泪又来了,“哦,上帝知道,我活得太累太累了!”

迎蓝盯着她,有五分激动,还有五分愤怒。

“你为什么嫁到萧家去?”她率直地问,“为了爱情?还是为了金钱?”

她抬起眼睛来,含泪的眸子清亮晶莹。但是,那份如梦如诗的韵味依旧浓厚。

“你问了一个要点,这也是我常常自问的问题,你猜怎么,我的答案大概是后者!”

“哦,”她惊呼,“为了金钱?”

“当时,我并不确实知道这一点。萧人仰的追求一上来就来势汹汹……”

“萧人仰?”她问,第一次听到这名字。

“就是萧彬的儿子,我的丈夫。你不知道他怎么追求我,而整个达远连董事长,都在支持他。他知道我有爱人,知道有黎之伟,那时,黎之伟每天都接我上下班,就像阿奇对你一样。”她深刻地看了迎蓝一眼。“而人仰呢?他全体不顾,什么都不顾。当我无意间告诉他,我很喜欢夏威夷的火鹤花,第二天,我可以整个办公厅堆满了火鹤花,是他连夜打长途电话到夏威夷,派那儿的客户专程送来的。这还没有什么,他还能找到一个状如火鹤花的银花瓶,里面只插上一朵火鹤花,送到我面前来。在花心里,他插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她低下头,打开皮包,取出那张纸条,“我特别带了些东西给你看,让你了解我当时怎么会选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