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回到办公室, 罗家楠把从老殷头那听来的情况如实汇报给陈飞——

殷家在村里算家境不错的富户,因着付梅很早就去城里打工,做保姆搞清洁干护工, 勤俭节约, 每年能攒下几万块。老殷头年轻时跟队上干工程砸伤了腰, 干不了重活, 连家里那几亩旱地都侍候不了, 只能养养鸡鸭鹅, 攒上个把月到集市去卖土禽和蛋。好在家里只有他和闺女两张嘴, 庄家人平日里没多大挑费,随便卖上点钱够过日子就行。

其实日子过的还算舒心,只不过老殷头腰伤了之后不太能行夫妻之实, 膝下只有一女, 眼看到了适婚的岁数却不舍得远嫁。两口子合计了一番,打定主意招个上门女婿。媒人踅摸了俩月,给殷家介绍了离村八十多里外的白家。白家仨儿子,穷家破业, 勉强给老大老二说上媳妇,到老三白弘兵是怎么也攒不出彩礼钱了。白弘兵和殷秀年龄相当,个头不高,模样还算端正,老殷头带着闺女到他们村去远远瞧了一眼,觉得没什么问题,婚事就此定下。

白弘兵婚后终日闷头干地里的活,不怎么和同村人交际。一来上门女婿被人瞧不起,家里家外都抬不起头,二来他生性木讷不善言辞, 跟谁也说不上话。俩人结婚八年,殷秀怀过两次孩子都没留住,背地里不少被村里人嚼舌头,说她家绝户,招个上门女婿不会赚钱不说,连个孩子都养不出来。殷秀脾气暴,只要听见有人拿话杵兑自家人,必得跟人家挠嗤一顿,打得十里八乡都知道他们村有只母老虎。

付梅在外闯荡多年,想着等有了孙子孙女回去给小夫妻俩看孩子,然后让女儿女婿出来打工赚钱。可一等就是好几年,盼星星盼月亮也盼不来孙辈,就跟家里人商量让女婿出外打工——抱不上孩子起码赚点钱,好歹以后能在亲戚邻里面前把腰杆挺起来。

白弘兵初中毕业后再没继续念书了,文化水平不高,除了力气活不好找工作。刚开始是干快递,结果有天开电动三轮车进小区,不留神给一遛弯的老太太撞骨折了,医疗费赔了好几万。丈母娘一看这哪行啊,工作没干几天挣那点钱不够赔的,琢磨来琢磨去,给找了个木工师傅让他去学手艺。

木工师傅带了他有小半年的光景,感觉这孩子有点不开窍,力气倒是舍得下就是学不出功夫,于是劝他换份工作。正好师傅装修那家的业主是某驾校的股东,说学了本到工地承包重卡赚钱挺多的,去驾校报自己名字还能给他个优惠价。

白弘兵学木匠不在行,学车倒是挺灵,科目一二三四全都一次通过。实际上他开电动三轮的时候手也稳,之前撞老太太那次是因为对方没长眼,他正常行驶,路窄,人家还一边倒着走一边拍腿——说是为了健身——躲都躲不开,结果“哐当”碰上了。责任各百分之五十,要不是老太太骨质疏松的厉害给胯骨碰断了得换人工关节,不至于赔那么多钱。

为了让女婿早点赚到钱,付梅又拍出二十万给他去包车。白弘兵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特别肯吃苦耐劳,一个班八小时,他一天上俩班,节假日无休,吃饭跟工地的大锅饭,睡觉睡车里。一年的光景就把丈母娘的二十万给还上了,春节回家前破天荒给媳妇买了对儿金耳环,把殷秀感动得哭的稀里哗啦的。

按理说日子越过越好,一家人平平安安的,该是令旁人羡慕。但是这人啊,就有见不得别人好的,俗话说无风三尺浪,更别提有点风吹草动的。去年春节白弘兵为了赚加班费没回老家,村里闲言闲语就传开了——说是白弘兵在温州傍上个寡妇,比他大十多岁,是家砖厂的老板,白弘兵接的活儿都是那女的给介绍的。

谣言传的是有鼻子有眼,传到殷秀耳朵里,已经变成她和白弘兵早都离婚了。殷秀什么脾气?哪能容得下别人嚼舌头?立马冲到传闲话的人家里给人饭桌砸了,转头回家哭的要死要活。付梅心疼女儿,没过完十五就出来了,想去温州看看谣言是否属实。

结果这一看,看出毛病了。真有那么个女的,四十大几的年龄,浓妆艳抹大波浪,看着跟夜场里的妈妈有一拼。付梅是搞了个突然袭击,没打招呼,下了火车直奔女婿租的房子。开门的就是这女的,当时给她气得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

那女的叫李燕,确如传言所说,是家砖厂的老板。生意场上的女人绝比付梅见多识广,见情夫的丈母娘寻上门,不惊不慌,泰然得活像自己就是房子的女主人。事实也是如此,白弘兵住的是她买的房子,每个月象征性的给三百块钱租金。

李燕非常坦然,说自己知道白弘兵有家室,但夫妻俩常年分居两地,她又是个寡妇,不过是和白弘兵搭帮过几天日子,绝没破坏对方家庭的意思。实话实说,在外打拼多年,付梅见识过太多所谓的“临时夫妻”。双方都有家庭,在外打工与伴侣长期分离,有很多人会耐不住寂寞。找个看对眼的就搭帮过日子,在外形同夫妻,该到各自回家的时候,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