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他是太高兴了(第2/4页)

远远的,他见到那里的两人桌已经坐着一个人,但看背影不像醒川。

走到跟前他顿了顿,刚想问服务生是不是搞错了,桌边的那个人却已经听见他的脚步声。对方放下手里的一本菜单,起身转过来,椅子发生轻微的响动。

四目相对,他看着凌意,凌意也看着他。

凌意的嘴微微张开。

他在凌意的注视下摘下针织帽,右手摸了摸板寸,低头笑得很含蓄,“凌意,好久不见。”

几秒钟的空白后,凌意嘴唇动了动:“钟杰?”

自出狱后,这还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出现这个名字。他在狱中冒生命危险帮助过的那个人,钟杰,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面前,手里握着一顶朴素的毛线帽。

钟杰本来是微微侧着身,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才完全正过来,目光很温和地迎向他。

凌意就那么看着他。

人海茫茫,凌意从没想过再见到钟杰。或者说,他是有一点怕见钟杰的。他怕钟杰过得不好,怕他还没忘了监狱里那些事,就像自己一样。

但此刻真的面对面,好像跟想象的又不是一回事。钟杰胖了,以前凹陷的双颊变得圆润,皮肤也黑了一些,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他穿着一件灰色夹克,不是什么贵牌子,但洗得很干净也不显旧,翻出来的领口没有一点污渍。他就像是会出现在地铁、超市、某间公司的普通男人,跟身边的其他人没有任何不同。

钟杰被盯得不自在,像个主人一样朝对面的位置伸手,“坐下聊吧。”

凌意很慢地过去坐下。

这里是注重隐私的高档餐厅,尽管桌上摆着两份菜单,但只要他们不举手示意就不会有人来催。钟杰将刚才翻到一半的菜单推到旁边,拿起玻璃壶要给他倒柠檬水,凌意连忙说:“我自己来。”

钟杰又把壶放下,壶柄转过去朝向他。

凌意却根本没给自己倒水。他问:“你怎么会来这儿?”

钟杰说:“你的朋友,就是厉醒川,他找我来的。”

他称呼厉醒川的时候有种微微拗口的感觉,一听就是很不熟。

凌意张着嘴说不出话。

“我们还是边吃边聊吧。”钟杰招手叫来服务员,点了一份这里的招牌套餐,又问凌意:“你要什么?”

凌意就说:“跟你一样吧。”

服务生例行公事:“这份套餐里有百里香和罗勒,二位可以接受吗?”

两人同时回:“我都可以。”

话音刚落,又同时愣住,然后相视一笑。

等服务生走了,钟杰说:“这句口头禅我还是跟你学的。以前在号里你就老说都可以都可以,要跟你换位置你也可以,要跟你调班你也可以。”

过往的事在他们的脑海中烙下了共同的印记。凌意望着他笑了笑,心里有许多想问的话,但没立刻问,而是先静静地环顾四周。

钟杰了然地道:“他把我送到这儿就走了,说是机会难得,让我们单独聊聊。”

凌意这才把目光收回来。

厉醒川找钟杰来,很显然是用心良苦,凌意不是不懂。他只是没想到钟杰真的来了,就像是一个久未蒙面的老友,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当时你出去得比我早,也没给我留联系方式,这几年我想找你也找不到。”钟杰看着他,“这次厉醒川来找我,我就想,无论如何应该来看看你,当面跟你说声谢谢。”

凌意很轻地摇了摇头,问:“你这几年怎么样?”

“普普通通,没什么讲头。结婚以后在老家开了间网吧,媳妇儿是小学同学。”

“你结婚了?”

“儿子都一岁了。”说着,翻出手机里的照片给他看,“天天夜里哭,大半年我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语气虽然是抱怨,神情却格外舒展幸福。

“不说我了,说说你。听厉醒川你最近身体不好,我刚才见你也吓了一跳,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凌意没想到话题这么快转到自己身上,微微愕然地抬头与他对视一眼,然后又把头低下去:“我还好。”

安静了几秒,钟杰等着他开口。

“就是……”

就是什么,他也说不出。就是有一片摆脱不掉的阴影始终笼罩着他,有一段挥之不去的记忆日日折磨着他。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就是我老做噩梦。”声音很低,低得钟杰几乎听不见。

“我老做噩梦。”他把面前的杯子抱在手里,眼睛盯着空无一物的杯底,“老梦见牢里的事,吃药也不管用。”

在这个与他有过共同经历的人面前,在这个与他有过相同恐惧的人面前,凌意略显紧张地述说着自己心底阴霾。他那两只瘦白的手有些局促地握着杯身,眉头微蹙,身体轻轻前倾。

“有时候我总觉得他们就在我身边,只要我一拿起笔他们就会出现。我也知道这样很荒谬,也尝试过克服,但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