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厉醒川生命中的水花

第二天,凌意是在厉醒川怀里醒过来的。时间应该不早了,外面阳光格外慷慨,照得他整个背都发烫。

厉醒川还没醒。

其实他一直就这样,睡眠质量比较好,以前同居的时候就很少被楼下的晨练声吵醒。

凌意没出声,微微扭过身,凭借窗帘筛过的光线看醒川。就是这个人,这个不爱说话的人,昨晚说了两次爱他。

褪去当时的震撼与激动,此刻的凌意只感觉到踏实。他像在海上漂了五年的一根浮木,在肌理完全溃烂之前,在坚韧彻底瓦解之前,找到了救他上岸的人。

他凝视眼前这个人。

从他这个视角,醒川的五官依然很端正,下颌线条也很明晰。因为空间窄,被子就一床,所以两人的腿缠在一起,脚背挨着脚心。

醒川的脚背上有两条筋络,比寻常人的都要明显些。凌意不动声色地靠得更近,腿缠紧,脚放上去搓了搓。

厉醒川就这么被他弄醒了。

两人四目相对,凌意有点不好意思,但都快三十的人了,又不想表现得太忸怩,就说:“早。”

“早。”

厉醒川声音很黯哑。他做了个深呼吸,类似于伸懒觉的那种感觉,然后把凌意关在了被子里。

狭小的空间里空气稀薄。

两个人侧着身接吻,不徐不疾,慢慢感受嘴唇的柔软。

比起昨晚的激烈,这个吻温情的成份更多。凌意觉得自己的骨头像是被一把小锤子慢慢在敲,很眷恋又很酥麻的感觉。吻累了,他又被厉醒川放倒,压在身下继续吻。黑暗里喘息被放大无数倍,凌意心如擂鼓,几分钟后主动掀开被子平复呼吸。

这时已经正午。

厉醒川起身穿上衣服走到阳台。咸涩的海风把昨晚卧室里那种复杂的气味吹淡了,凌意也揉揉脸走过去,顺着他的视线往楼下看。

花园里有侍应生在喂猫,背影看着很闲适,棕榈树在海风里沙沙作响。

看了一会儿,凌意抬起头,抬眼看厉醒川。

厉醒川转过来,发现他目光很平静,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忸怩作态,只有许多没说出口的话。

厉醒川看得入了神。

凌意就笑起来,轻声问:“怎么了?”

其实以前凌意也不是时常笑,他的生活总是烦恼多、快乐少。但不知道为什么,分开的五年里厉醒川只要想起他,想到的都是他笑起来的样子,那种温顺又柔和的笑容。特别是他们俩在一起的那些点滴时光,即便是闹别扭的时候,厉醒川每每回想,也觉得凌意是笑着的。

凌意抿着嘴:“嗯?”

厉醒川的目光下移,看着他的上半身:“你穿的是我的衣服。”

凌意微赧,嗯了一声,“我衣服湿了。”又不想回自己房间去拿。

他穿了件宽大的白色t恤,领口露出锁骨,侧着的脸干干净净。厉醒川伸出手,用大拇指和虎口缓缓摩挲他的下颌,“分开这几年,你找过我没有。”

手掌干燥温暖,有让人浑身松弛下来的东西。凌意侧过脸,垫着这只手枕在他的肩上,轻轻点了点头。

“找过。出狱以后我才知道你走了,你走之前……”他停顿了一下,“你走之前没有告诉我。”

就这么简短的一句,厉醒川已经听见他轻微的鼻息。

“你寝室的三个人我都找过,一个也没联系上。后来我去找了你以前的班主任,他让我到云南碰碰运气,我去了,但是没有见到你。”

轻描淡写的语气,厉醒川肩头的皮肤却感觉到一点隐约的湿意。

“我在云南住了三个月,叫得出名字的部队驻地都跑遍了,没有人见过你。”凌意声音哽咽,“醒川,你去哪儿了?”

明明人就在眼前,但凌意的这句话,真实得就像在问两年前的厉醒川。

“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见我?”

边境巡防工作涉毒涉黑,原则上需要保密,除非直系亲属打报告申请探视,否则不会随便泄露在编人员信息。

从发了疯地找,到慢慢失去希望,再到完全放弃,凌意经历了一整年的时间。在那之后他回到临江,找工作处处碰壁,还要给没有自理能力的母亲看病、照顾起居,生活上自顾不暇,经济上更是拮据。醒川留给他的那些钱,起初他万万不肯动,后来却一再破例,直到将它花得一干二净。

不想在醒川面前再因为过去那些事流眼泪,凌意就低着头,低声说:“我回房间换件自己的衣服。”

刚转身,就被人从后面抱住。

“我也找过你。”厉醒川声音沉得发闷,“我也找过你,凌意。”

他不止一次去过美国,也不是没在临江找过,但怎么想也想不到凌意会在监狱。但话说到这里就够了,很多回忆是经不起仔细翻看的,因为痛苦永远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