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枝叶自相捐(第2/3页)

他愣住,抬眼,小小的女孩却像个大人似的,对他露出温柔的笑容。他不知道她到底是认真的、还是仅仅在宽慰他,他的身体已经疲累得无法思索,但心却随着她这句话而重新振奋。

逃出去……总能逃出去的。

秦羁突然站了起来,在这房间里转了几圈,便打开了衣箱收拾东西。

只要不多几件衣物、书,和所有的钱……他的动作很快,他只要决定下来,就可以很快地离开——为什么他过去宁愿喝酒服药地逃避,也从没想到过这样做?

门口却有一个纤瘦的阴影移了过来,犹疑地出了声:“您是……秦二郎?……二弟?”

秦羁停下,转头,见是一位不认识的千金小姐,身材极是瘦小,长发却已盘作妇人的发髻,他心念电转,“你是……我的,新嫂嫂?”

那少女抿住唇,双手揽臂,很局促地点了点头。

秦羁只隐约听说大兄要娶续弦,却没想到竟娶得无声无息。他问:“你们何时成的礼?”

少女静了静,“我是孟家的庶女,大郎先前不知道……后来他知道了,就只肯娶我作妾,暂且先进门了。”

秦羁真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了。

但看那孟氏少女,柔弱而苍白的脸容上,却已是一双深深绝望的眼眸。

她低声又问:“你……你在做什么?我来府上许多日了,却从没见过大郎,夫人也常常不在……秦司徒一直在宫中不归,他们却什么都不肯跟我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秦羁将衣物往包袱中一扔,长出了一口气,“父侯不会回来了。大兄若不管你,你就要自己想法子。”

孟氏颤了一颤,“自己……想法子?”

秦羁给包袱打好了结,站起身来,道:“你可以离开这里。”

孟氏显然从没想过这样的事情,震惊的同时,更有一些悲伤流露出来:“你是说,大郎不会再管我……可是孟家也不管我……若是秦府出了事,那我就……”

秦羁听得有些不耐烦了,他一把抓起了她的手,“走吧。”

一迈出门槛,阳光便炽烈地照在他们身上。孟氏惶惑地看着他,却没有甩开他,道:“我可以走?”

“你可以走。”秦羁道,“这个鬼地方,难道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

广陵王府,堂上。

因是夏日了,大堂四角都安置着冰盆,冒出丝丝凉气,却仍旧驱不散此处的闷热。秦策来来回回地踱着步,梁氏一边饮茶,一边道:“快坐下来,晃得我眼晕。”

秦策忧虑地道:“我……我还是担心父侯。”

梁氏慢条斯理,“所以我们来这里求恳广陵王了呀。”

秦策道:“若不是那个秦赐……官家又何以逼迫我们至此!我们早该放弃了阿束……”

梁氏听了,轻轻地冷笑了一下,“我过去只知道狼是养不熟的,还不知道狼会把主人也拐跑。你暂且不必想阿束了,安心对付这一头。”

两人又等了许久,秦约才终于姗姗来迟。她穿着一身流光轻纱襦裙,长发笼得一丝不苟,金步摇映着日光照耀人眼。梁氏见了她,立刻换了一副神色,温柔又体贴地迎上前去笑道:“约儿,阿母来瞧你了。”

秦约的笑容却只如一副不变的假面,她不动声色地甩开了母亲的手,清冷地笑道:“阿母,阿兄,真是稀客啊。不知有何贵干?”

秦策焦急地道:“约儿!我们是想求您,去同广陵王说一说,放过父侯,放过秦家,好不好?”

他说得太快,遭梁氏剜了一眼,但他也已什么都顾不得了:“约儿!那个秦赐,他根本不能算是我们家的人啊!官家就算想惩戒秦赐,也不至于拿我们家来杀鸡儆猴——”

“那阿束呢?”秦约反问,“阿束算不算我们家的人?”

秦策愣住了。

妹妹的眼神里,竟是一片枯萎而冰冷的沙漠。

“自然不算。”梁氏却悠悠接过了话头,“她已被废为庶人,例属卑品,与扶风秦氏毫不相干了。”她望向秦约,语重心长地道,“约儿,我们家,如今可全都靠你了!”

秦约冷笑。

盛夏的天气里,她的冷笑却令梁氏与秦策都寒入骨髓。

“是吗?当初你们执意将阿束送进宫的时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她一字一顿,柔和又冷酷,“自我嫁给广陵王以来,你们来看过我几次?只是因为广陵王与先帝夺嫡落败,你们就恨不得从来没有过我这个女儿!你们为了阿束,将一切都安排布置得好好的,你们让她做太子妃、做皇后,一步步,直到临朝称制……但你们却忘了,还有一个我,我在广陵王府!”

梁氏苍白着脸,无力地笑笑,“你说什么傻话,我们怎么可能会忘了你呢?你是我的亲生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