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惩(第3/4页)

终于,小胡髭饮尽最后一口酒,起身叫众人牵着一串人,抬着几口装满了金银器物珠宝锦帛的大箱子,准备起身。这下子被拿住即将被带走的人顿时炸了锅,纷纷喊不公平,其他留下的人则暗道侥幸,小胡髭冷笑:“怎么,还想罪加一等?谁再叫爷爷就先拿他开刀。”

叫苦声抱怨声都停了。小胡髭得意地扫视着缩头缩脑的众人,将手一挥:“走!”随即扬长而去。

剩下众人大气也不敢出,动也不敢动,犹自抱着头蹲着。直到玛雅儿笑道:“人走了,诸位客官要不要起来喝点酒压压惊?”

众人方才踉跄起身,活动蹲麻了的腿脚,问胡姬们要酒喝,骂骂咧咧地抱怨,怀疑是否出了内奸,内奸又是谁,然后开始清算自己损失了多少财物,要找主人家算账,但主人家肯定是早就不见了的,众人无奈,只得坐等天亮,低声咒骂。

周围一片忙乱嘈杂,贵子拉紧了身上的棉袍,找了个角落蹲下来。眼看着就要天亮,忽听有人问道:“你是谁?从前怎么没见过你?”接着衣领就被人一把揪住。却是个喝得醉醺醺的醉汉红着眼睛狐疑地看着他,随着这一声呼喝,许多双眼睛看了过来。众人刚经过那件事,又惊又怕又肉疼,急需出气筒,看到陌生人都觉得是奸细,眼神自然和善不到哪里去。

贵子心里着慌,表面上仍然不慌不忙地拉了拉领子,正要开口讲话,忽然一股香风袭来,玛雅儿笑道:“这不是张公子家里的老甫么?你们家公子此番被拿去,你回去报信可要小心脱层皮了。”

见玛雅儿认得人,醉汉便松了手,将贵子狠狠一推不管了。贵子看着玛雅儿行礼:“多谢您了。”

玛雅儿媚眼如丝:“告诉你家公子,她欠我人情。”

晨钟响起,坊门四开,东市却还不曾开门,一直又到天大亮了,响亮的钲声响起,市门方才打开。贵子混在一群垂头蔫脑的赌徒中走出去,小心翼翼地东转西拐,不时回头看看,确定无人跟梢,方才回了宣平坊何家。

何家一如既往的平静安详,二郎与五郎早就如常去了铺子里,女人们则都在正房里欢欢喜喜地陪着岑夫人说话做事儿。相比精神抖擞的众人,牡丹与岑夫人都是一夜不曾睡好,有些怏怏的,随时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动静,还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应付其他人。

忽见帘子轻轻一掀,恕儿探进头来,牡丹与岑夫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立即找了个借口起身往外。恕儿低声道:“贵子回来了,就在外头候着呢。”牡丹点点头,不紧不慢地走出岑夫人的院子,才出了二门,立即加快了脚步。

贵子独自坐在厢房里,围着炭盆,捧着一大碗热汤饼,正吃得欢畅。见牡丹进来,立刻便要放了碗,起身行礼。牡丹忙制止他:“累了一整夜,辛苦了。不急,先坐着填饱肚子再说。”

贵子憨厚地一笑,飞快地吃完汤饼,起身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低声道:“郭都尉说,他原本想替您狠狠出了这口气,但查封那里实在不太可能,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他让小的来问娘子,要留人多久?您说了算。”

“我原也没想要查封那里,这样已算是很如意了。”牡丹沉吟片刻,沉静地道:“且先留他一个月。一定让他好生吃吃苦头,好叫他永世难忘,不敢再犯。”

贵子点点头:“小的知晓了。”他踌躇片刻,低声道:“昨夜里小的见着了那姓刘的。可后来内卫才一出声,人就溜了,大约是另有暗门。”

牡丹抿紧了嘴,果然是天下何处不相逢。

贵子见她脸色不好瞧,忙又道:“不管是谁设的圈套,总之是破了,而且偷鸡不成蚀把米,此番损失也惨重得很,就算是不被查抄,也得很久之后才能恢复元气。现场的金银财帛有限,可是铁柜子里的票据债条都被拿光了,那得值多少钱啊。”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暂时去除了这块心病。”牡丹轻轻出了一口气:“你先去歇着,明日将我之前许给郭都尉的东西送过去,然后好生替我谢他一谢。还有玛雅儿那里,你也跑一趟,送份礼过去。”

贵子应了,行礼退出。

牡丹拿了铜箸轻轻拨弄着炭灰,为了解决这事儿,她是绞尽了脑汁,与岑夫人、二郎、五郎商量过后方定了计策,然后四处请托人。却没想到贵子这样一个人,认识的人却不少,而且很快就搭上了郭都尉这条线,虽然花钱不少,却将事情办得干净利落。郭都尉是内卫的人,这次的事儿他也赚得不少,各取所需,她并不怕那赌场背后的人找到她头上来,只是这玛雅儿,几次相助,到底想图什么?

却说昨夜里何六郎步履蹒跚,跌跌撞撞地走在寒风中,眼看着小胡髭拿着腰牌威风八面地让人开了坊门,将众人带入不可知的黑暗中,他突然有些想哭,有些想念家里的其他人,包括他看不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