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五章 解谜。(第3/4页)

她很突然地提出期望,期望孩子恢复后,我们三个人在一起。

真是太突然了……”

“一点都不突然。”纪询说,“你觉得这时候她爱你吗?”

“……”Ben摇头,“我不知道,我爱她,但是……”

“她只是迫于流言。”纪询平静道,“孩子还在病床上,虽然你一直无私的奉献,但我想在这个特殊的时候,一个为孩子心力憔悴的母亲,是没有精神思考另外的感情的。她之所以会表达出这种期望,来自于她离婚的丈夫,和周围的闲言碎语。周围人的言语,普世的观念,包括她对你的感激,纠结起来,让她在对你其实没有多少爱意的情况下,做出了这种选择。”

“但是你拒绝了她。”纪询低声说,他看穿了Ben的迟疑,直到现在,Ben还在为自己当初的选择而迷惑。

可是这其实不需要迷惑。

妈妈教会了Ben怎么去爱。

无私的,遥远的,不求回报的对待一个人,就是爱。

无论父母中的哪一个,最后都没有回到Ben的身边,所以,这份爱,也注定不应该被苗真所回应。

这恐怕是Ben在当时迟疑的最根本原因。

沉默许久,Ben缓缓说:

“器官移植之后,孩子一天天的好起来,我和苗真都很开心。

孩子也很懂事,没有问爸爸在哪里,反而对我很亲近。

我想是苗真和这个孩子说了一些事情,就像妈妈在小时候摸着我的头,告诉我爸爸离开我是为我好那样。

但是突然,非常突然,器官出现了排异反应。

上午还好好的孩子,到了晚上,就没了。

不要说苗真,就连我,也不敢置信。

希望的破灭令我们一同颓废,原本从没有喝过酒的珍,开始酗酒。

有一天。

一天晚上,苗真浑身酒气,醉醺醺来质问我。

她揪住我,大哭大笑,大吵大闹,一叠声的质问我,是不是器官不好?是不是移植的器官不好?如果我们用医院的正规渠道的器官——怪你,都怪你,一切都怪你,我听信了你的话,用了来路不明的器官,才害死了女儿!

那一天晚上,我切切实实地认识到了苗真。

不是半夜给我开篱笆的苗真,不是坐在我家窗台上的苗真,不是嫁给了别人的苗真……不是距离我非常遥远的苗真。

是此时此刻,就站在我面前的苗真。

她抓着我,我也能抓着她。

她是……鲜活的。”

“失去孩子令她如此痛苦。”Ben说,“我本来应该体会她失去孩子的痛苦,可是在这个残忍的时刻,我内心充溢的,竟然只是我对她的自私的爱,这种爱在我心里火焰一样翻涌着,它简直像是一种诅咒……咒死了孩子!”

“要不是我的急于表现,要不是我急于让爱得以宣泄,我不会去联络黑市,自然也就不会害死孩子!

苗真在我怀里痛哭失声。

可我满脑子都是真实的,鲜活的她,我心中翻涌的,是意识到自己对她的爱的快乐,以及意识到这种快乐是卑鄙无耻的痛苦……”

“终于从爱幻影变成爱人了。”孟负山平平无奇评价,“可喜可贺。”

“是啊……”Ben失笑,“或许吧。”

然后,他的笑容渐渐落下去。

可是另一种奇异的满足,涌上他的脸。

“第二天,苗真约我去孩子治疗的那家医院。

她对我说,原谅我了。

而后,她当着我的面,从医院的高楼一跃而下。”

“她原谅我了……”Ben继续说,“她最后看我的那一眼里,我没有看见恨,只看见爱。”

当然是爱,亲近之人的这最后一眼,怎么可能会有恨。纪询想起纪语。他慢慢品味着这种自故事里,递延到故事外的苦涩。

从舌根泛起,顺着唾沫,吞咽入胃。

再从胃里泛起来,泛入心肝脾肺。

女人用死亡带走了所有的罪。

活下来的人,被迫洗涤的干干净净。

但这样,罪就消失了吗?

Ben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颤抖,似乎这一段话,直到现在,还令他情绪不稳:

“她摔在地上,鲜血铺了一地。

不可能有救。”

“然后呢?”纪询问。

“然后?”

“你对她做了什么。”纪询说,“我觉得她跌下去,不是故事的结尾。”

“……我做了一件你们也许无法理解的事情。”Ben笑了笑,“但我做了一件我这一生中最正确的事情。”

“我,吃了她。”

“你……”霍染因恍惚了一下,“吃了她?”

“嗯。”Ben重新平静下来,平平点头,“我参加了她的葬礼,偷了她的尸体。”

“我剖开她的胸膛,取出她的心脏,我将她的心脏做成菜肴。

很美味。是我这辈子做的最美味的一道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