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六月初时, 牡丹姐要去天阙城为参与月末花魁大选的姑娘们定制时新的衣裳。

东门焯原本要指派杨龙一路护送, 练月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便同东门焯商量了一下, 让她护送牡丹姐去。

夏国和宗郑接壤,安陵距离天阙城也不远,练月想去, 东门焯就让她跟着去了。

临行之前, 练月同叶湛和叶荻辞行,叶湛也没说什么,叶荻则让练月去南十四街的百果铺给她带点橘饼回来, 她说她小时候,叶湛因为公差去过天阙城,给她带过一次,她吃过之后, 念念不忘。

不只叶荻要练月帮忙带东西,楼里的姑娘们也托练月带东西,倒是没什么大件东西, 除了沈九要了几本书之外,其他姑娘们的全是胭脂水粉, 练月不好拒绝,就应承了下来。

杨龙杨虎在一旁说风凉话, 说往年为了给姑娘们买那些东西,差点把腿给跑断。姑娘们又抠抠搜搜的,给的那点辛苦费, 还不够塞牙缝。原想着今年再派他们谁去,他们打死也不给带了,没想到她竟主动揽过了这个差事,简直是他们兄弟的救命恩人。

练月让他们有话快说,别耽误工夫,俩兄弟立刻说,请她去天阙城的酩酊酒坊给他们带两坛酒回来......

六月二日,练月和牡丹姐从安陵启程去天阙城,并赶在六月七日晚上城门落锁之前,进到了城内。

进了天阙城之后,扑面而来一股熟悉之感,练月觉得自己好像来过似的。她想,难道她摔丢的那三年里,来过这里?还是因为她少女时期一直向往这座城,午夜梦回间来过,所以觉得熟悉?

练月和牡丹姐及牡丹姐手下的一个小总管在城内的客栈落了脚。

长途跋涉对练月来说是家常便饭,四、五日的行程对她来说是小事,就是牡丹姐和小总管有些受不住,洗了热水澡之后,连饭都没吃,就躺下了。

她们睡着之后,练月下了楼,去柜台打听韩厥的府邸在哪,掌柜的正在扒拉算盘,头也不抬,问:“韩厥,哪个韩厥?”问完之后,他方才反应过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瞧着她,不可思议道,“姑娘说的是那个剑客?”

练月点了点头。

掌柜奇怪的瞧着他:“都是五、六年前的旧事了,姑娘怎么想起问这个?”

练月道:“道听途说过一些,来了这城里之后,就突然想起了,所以问问。”

掌柜的听她这么问,就叹了口气,又去拨算盘:“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倒塌,可惜了。”

练月奇怪道:“不是他自作自受么,有什么可惜?”

掌柜听她这么说,又抬眼来瞧她:“话这么说是不错,可个中曲直,谁又真的清楚呢?”顿了顿,神神秘秘的凑过来道,“姑娘不在城里,大约是不知道,事情刚出来时,韩厥确引起了众怒,说这样的人五马分尸都不解气,他畏罪自尽之后,城里又流传出另外一种说法,说韩厥其实是被冤枉的,实情是当今王上看上了韩厥的夫人,王上的内侍便串通四王子构陷于他。为什么四王子这么憎恨韩厥呢,传言说天启十八年的剑魁之争最后落在韩厥和栾顿之间,这栾顿稍长韩厥几岁,剑术已达纯青境界,王城的各大赌场开的赌局,以一百比一的赔率赌栾顿会拿下剑魁。这四王子同文成公的世子下了大注,四王子赌栾顿赢,文成公的世子赌韩厥赢。结果后来韩厥赢了,四王子惨输,所以就记恨上了。”

练月听了之后直皱眉:“这只是传言吧。”

掌柜的道:“当然是传言,不过既便不是传言,那又怎么样,反正人都死了。”又开始看账本,“不过这传言也不是空穴来风,据说当今王上有位慧夫人,就是那韩厥曾经的夫人。”

“慧……慧夫人?”练月咀嚼了一下这个字眼,觉得好熟悉,她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可认真去想呢,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掌柜的继续道:“就是十八王子的母亲。”

练月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奇怪的想法:“这个十八王子不会是韩厥的儿子吧?”

掌柜的手一顿,瞧向她,看她好像很认真,并不像在开玩笑,忽然一阵哈哈大笑,笑得大堂里的食客都纷纷看了过来,掌柜的意识到之后,赶紧朝食客们摆手:“没事没事,大家继续,吃好喝好。”又对练月道,“姑娘可真会开玩笑,小王子是云启二十三年大年初一出生的,出生时天降瑞雪,所以王上下诏书,行了大赦,这是城里众所周知的事情,而韩厥在云启二十一年就死了,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孩子。”

不知为什么,练月突然松了口气。

她又道:“我听说卫安侯府现在还废弃着?”

掌柜道:“怎么,姑娘想去瞧瞧?”

练月没说话。

掌柜道:“倒也不算是废弃,一些乞丐和流浪汉住在里边,城里哪家的富贵人家发善心了,便会去那里施舍粥饭,可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