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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从军行,八十始得回。

谁身边没有从军的亲友呢?

若九王爷当真与狄人勾连,那他就是大梁的罪人,他对不起葬身于嘉兴关外,致死都未能回到家乡的梁人。

可想而知,现在上京百姓有多恨穆如归。

夏朝生又急又气,明明计划他也参与了谋划,事到临头,却做不到淡然处之。

他摔上木窗,一头扎进穆如归的怀抱,颤抖着抚摸九叔右手上的疤痕,那是证据亦是功勋,更是横在他心头的亏欠。

穆如归的好,只有他知道。

“九叔……”

“嗯。”穆如归心满意足地抱着夏朝生。

倘若红五或黑七在侧,定会惊讶万分,因为穆如归懒洋洋地倚在马车边,是少有的彻底放松的状态。

“九叔,世人都误会你。”夏朝生替穆如归委屈。

“那便误会。”穆如归不以为意,低头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哑声道,“我习惯了。”

谁不曾有一腔热血?

可当他浴血奋战三天三夜,将狄人赶出幽云十六洲后,却发现,他成了梁人心中比狄人还可怖的存在。

他们说他是杀神,说他手中尽是亡魂。

他们在上京安稳度日,却指责守土□□的他残忍无度。

荒谬吗?

穆如归已经不觉得荒谬了,他紧紧地搂着夏朝生纤细的腰,满足地叹息。

“我知你是何人。”夏朝生闷闷地呢喃,“九叔,世人皆误会你,我也信你。”

穆如归眼神微动。

他有这句承诺就够了。

王府的马车在百姓唾弃的目光里,缓缓驶离了上京城,而皇城中,手捧拂尘的长忠正扯着嗓子,唱:“开朝!”

朝臣们鱼贯而入,太子与五皇子各站一边,等梁王现身,立刻山呼万岁。

梁王神情阴郁,气息不稳,显然在上朝前,已然看过穆如期遣小太监送入宫中的奏折。

梁王比任何人都清楚,若穆如期当真要与狄人勾结,大梁的末日就要来了。

驻守在幽云十六洲的玄甲铁骑,是大梁对抗狄人最后也是最坚固的防线。

这么多年,梁王纵使再忌惮穆如归,也不敢当真要了他的性命。

一把双刃剑,只要刀尖没有对准自己,就是可用之剑。

但如今,太子却说,穆如归已经有了异心,梁王震怒之余,发现,大梁之中,竟无人能与玄甲铁骑抗衡。

若穆如归反了,他是要以从未上过战场,在上京中养尊处优的金吾卫来对抗玄甲铁骑,还是急令召回尚在荆野十九郡驻守的夏家军?

他刚把夏朝生的宝贝儿子塞进王府,但凡夏荣山心里有一丝的不满,夏家军就不一定肯来上京!

穆如归,穆如归……

梁王想起早年,先帝临终,连国本社稷都不在乎,撑着病体,硬是将尚在襁褓之中的穆如归赐名“如”字辈。

那时,穆如归就是他登基路上最大的绊脚石,若不是穆如归年幼,加之残废了一条腿,说不准现在坐在皇位上的人……

“陛下,臣有本上奏!”

山呼万岁过后,太子身后颤颤巍巍地扑出四五个位高权重的老臣。

五皇子一派的朝臣迟疑一瞬,失去了先机。

梁王强忍怒火:“何事?”

“臣有一事想问陛下!”开口之人却不再是老臣,而是金吾卫统领,言裕华,“我大梁是否要与狄人休战?”

梁王勃然大怒:“言裕华,朕念你身为金吾卫统领,守卫宫城多年,不治你口出狂言之罪,但你必须给朕说清楚,是谁在上京、在大梁,传播这样的荒谬之语?”

言裕华跪拜在地:“并非臣口出狂言,而是皇族中人与狄人私下有所往来……”

“言统领,何出此言啊?”朝臣之中有中立派,大惊失色,“我大梁与幽云十六洲交战多年,上京之中并非没有狄人,朝中大臣府中也多有狄人血脉的奴仆,‘私下往来’一说,是否言过其实?!”

言裕华扫视众朝臣,见多数人面露不安,暗暗好笑。

“各位大人不要着急,狄人与我梁人交战多年,上京中尚有许多百姓留有狄人的血而不自知,若如此都算是‘有所往来’,岂不是贻笑大方?”

“言大人到底想说什么?!”

“臣要弹劾之人,实在罪大恶极,臣不敢妄言,只问陛下与各位大人,通敌叛国之人,该当何罪?”

“罪当论斩!”

“如若犯错之人与当今陛下流着一样的血呢?”

“即便是我,犯罪也与庶民同罪。”穆如期慢悠悠地接过话茬,不等五皇子表态,也跪在了梁王面前,“还请父皇明察!”

准备齐全的五皇子及其党羽,本因为被太子抢去全部风头,气得面色发青,现下却面面相觑。

这个跪在金銮殿前,求陛下严惩的,当真是当朝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