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我在发烧

地窖阴冷刺骨, 韩悯摔在落满灰尘的地上。

麻药的劲还没有过去,他原本不该在这时清醒,但是满地的冷水把他弄醒。

他动弹不得, 只能费力地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

韩悯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手死死地攥着, 无边的黑暗入潮水一般,从两年前恭王府的暗室, 一直弥漫到这里。

外面传来很吵杂的声音,仿佛是下雨了。雨点落在石板上, 声音在空旷的地窖中被无限放大。

一时间,他连呼吸都不敢了。

半晌,实在是憋得难受了,他才缓过神, 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

他强自定下心神, 试着动了动手, 却什么也没有抓住。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 外边的声音越来越响,他再动了动手,冷水已经漫过他的手背。

他所在的小巷外高内低, 倘若下雨,雨水留不会流进外面的街道,只会从后边的沟渠流走。

这个地窖在巷子的最里面, 雨水自然往这里流。

雨水从石板缝倾泻下来, 很快就将地面浸湿一片。

四面都在漏水,韩悯还是使不上力气,眼看着水面要没过他的口鼻。

他撑着手,用尽全身力气, 从水里坐起来。

一片黑暗,耳边充斥着水声,辨不清方向。

韩悯强撑着,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只是往前边挪。

地窖不大,雨水很快没过他的脚踝,他也很快摸到墙边,顺着墙根摸索,想要找到出口。

走了大半圈,没有找到出口,韩悯只找到一处阶梯似的高台。

应当是从前放高处的东西的,这时雨水已经到了他的小腿肚,他身上都是湿的,湿衣裳贴在身上,冷得他直发抖。

他想了想,还是拖着湿衣裳,爬上台阶。

其实就算是找到了出口的石板,凭他现在的状态,也推不动。

韩悯爬到台阶最高处,就已经耗尽所有力气。

他身上发冷,心脏却跳得很快,呼吸困难,害怕掉下去就再也爬不上来,就只有抱着腿,左手手指死死地扣住右手,嵌进肉里。

他将在黑暗中溺毙。

*

秋雨寒气侵入骨子里。

傅询面无表情,一手持剑,一手拽着韩礼的衣领,把他拖出韩家。

韩识推着轮椅从拐角处出来,看见这场景,眉心一跳:“陛下,他……”

“韩悯出事了,与他有关。”

傅询的语气里仿佛没有波澜,又仿佛潜藏着巨大的暗流。

而韩识一听这话,也连忙拄着拐杖跟上去。

傅询又道:“先去温府,不要惊动家里人。”

今日韩爷爷与一众老人家都在,给他们知道了这件事,恐怕梁老太医自己也要倒下。韩悯出来之后,肯定要怨他。

暴雨倾盆,温府宅门大开着,雨水从堂前的沟渠流出去。

傅询一把将韩礼丢在地上,反手抽出长剑,厉声质问:“韩悯人呢?”

这时韩礼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做了多么愚蠢的事情。

原本只是剽窃文章,罪不至死。

他原本也没想害死韩悯,只是他都给韩悯跪下了,好说歹说,韩悯还是不肯把文章让给他,一个劲儿地要去温府。

那时宁学官就在温府里,韩悯怎么能不顾他的名声,就要进去?

所以他用沾了迷药的帕子迷昏了韩悯。

他也不想要韩悯的性命的,只要把他藏一会儿,他去把韩悯写书稿的事情揭穿,就没人能顾得上他剽窃的事情了。

但是皇帝简直是疯了,看见那样污秽的东西,竟然还能替韩悯开脱。

此时傅询提着剑站在他面前,双目赤红,还没杀人,就已经红了眼。

“人呢?”

韩礼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没开口,只听见外边传来整齐却匆忙的脚步声。

卫家两兄弟解下斗笠,走入堂中:“陛下。”

傅询强压着怒气,或许还有一丝恐惧:“快去找。”

他顿了顿:“封锁城门,从这条巷子散出去找,仔仔细细地找。”

他们各自领着人下去,一群人站在堂中,一时间寂静无声。

忽然,韩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众人定睛一看,他伏在地上,一柄长剑穿过他的右手手掌,将他钉在地上。

持剑之人,正是傅询。

他再问了最后一遍:“人呢?”

藏在暴喝之下小小的颤抖,谁也没有听见。

只有傅询自己知道,他有多害怕韩悯不见。

两年前也是这样,他在西北收到韩悯指头沾血给他写的求救信,不眠不休地赶回永安,最后得知韩悯被恭王傅筌带走了。

他不管不顾地带着人闯进恭王府,遍寻不获时;他站在恭王府门前,拿着火把时,也是这样的心情。

害怕恐慌到了极点。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手害怕得发抖。

韩礼趴在地上,疼得冷汗直冒,发不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