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萍水相逢(第4/5页)

她坐起来,一件一件地回想昨夜发生的事情。每一件,包括她跟江浩洋的通话,她与程少臣的偶遇,她喝掉的每一杯酒的名字,甚至包括她在程少臣的车上睡着前的最后一句话。

多可悲,连买醉撒欢的权利都没有,她本以为可以一醉长眠,醒来时已经物是人非、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时过境迁,可现实还是那个现实,而她一向引以为傲的清醒思维,此刻正如拿着铡刀的小鬼,一寸寸地凌迟她的脑袋。

周围一片黑,远处角落里却亮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灯光让人安心了几分。安若晕晕地向光明处走去,发现自己仍可以走得很稳,甚至都没有蹒跚一下,只是头痛得厉害。

这房子的结构很奇怪,偌大的空间,似乎没有墙壁。她按着额头在落地灯旁一把矮矮的软椅上坐了一会儿,感到屋里似乎比刚才明亮了许多,抬起头,看见程少臣站在两米远的地方看她。他穿着宽松休闲的居家服,头发还湿着,想来刚洗过澡。见她坐在那里,他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转成淡淡的笑意,“你醒得真快。”

沈安若定定地看着他。以前几次见他都在正式场合,西装革履,整齐熨帖,如今这种居家男人的形象之于她,十分的陌生。为了掩饰尴尬,或许她应该惊慌地站起来叫一句:“我怎么会在这里?”为了保持淑女风范,或许她该微笑地向他伸手,“你好,谢谢你收留我。”为了……究竟哪一种举动更适合当下情形呢?此刻自己的模样一定很呆,因为头痛阻碍了她的思考。

还好程少臣没有在那里立多久,他绕过安若,随后不远处传来他的询问:“你要喝水吗?热的,还是凉的?”

“温的,谢谢。”安若听见自己镇定地回答。

沈安若灌了几口水,仍觉无所遁形。昨晚规划的戏码她没勇气继续演,只好索性装傻,“今夜麻烦你了。我想我该走了。”

“留在这里吧,已经三点了。”程少臣的语气平静无波。

安若心脏一抽,只听他又说:“我很困,没法开车,不能送你。在这附近也很难叫到出租车。”

“我可以打电话……”

“不安全。”他说完这句若有所思地笑了一下,补充一句,“不会比跟我在一起更安全。”

安若正在消化他话里的消遣意味,只听他又说:“你可以去洗个澡,我在浴室放了新的睡衣、毛巾与牙刷。”抬头见他已经夹了枕头与被子走开了。

沈安若去胡乱洗了一把脸,又和衣躺回床上,程少臣给她留了灯,让她能找到路。这房间的构造与灯光都奇怪,她不知道程少臣在哪里,连他的呼吸声都听不见。她留了床头的灯,将光调到微弱。屋内非常静,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还有脑部血管突突的轻跳声音。明明这样的安静,却又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奔腾叫嚣,连耳朵都轰鸣。她拖出枕头蒙住头,就这样辗转反侧,直到天空开始泛白,才恍惚睡去。

再度醒来已近中午,还好是周六。拉开窗帘,阳光满屋,安若终于看清整个房间。这是全开放式空间,所有的功能区都只以天花板和地板区别,卧室、书房或是客厅也只有实木格栅屏风稍作遮挡,色彩线条都清淡简洁,家具也少,根本不像居家的样子。偌大的空间,这样的规划,其实很奢侈。

程少臣还睡着,裹着被子躺在沙发里,手脚都露在外面,嘴唇半抿半翘,有几分孩子气,浑然不像他平日里谈吐优雅、气定神闲的模样。她蹑手蹑脚地走开,洗漱完毕出来,见他已经醒来,揉着眼睛问她:“你会不会做早餐?”

他的厨房十分干净,所有电器与用具一应俱全,甚至连米、面、调味料都有,只是大多连封口都没开,冷藏柜里还有一些新鲜蔬菜。安若觉得这人十分的诡异。她做了鸡蛋饼和小米粥,用白菜与黄瓜拌了清淡的咸菜。

安若在阳台上找到了自己的外套,很干爽。她检查一番,并没发现呕吐的痕迹。还好还好,虽然已经足够丢脸,但还不至于失态过度。

“湿了,所以晾在那儿。”程少臣在几米外隔空解释。

安若想起夜里那个应景的梦,“昨晚真的下雨了?”她试探地问。

“没下雨,是你洗脸时把衣服弄湿了。”他不忘贴心地补充上一句,“虽然是件外套,但也是你自己脱的。”

安若的脸开始发烫,“我没有特别的失礼吧?”她小心地求证,不只是车里的调戏,还包括后来可能的恩将仇报。

“没有,完全没有,你清醒极了。”程少臣十分认真地说,“都晕成那样了,还知道保护你的住址,更难得的是,连洗脸、卸妆这种事都没忘记。”

果然啊,那个梦里的对话多半都是变形后的真实。这么说,也包括她差点抽他一巴掌吗?安若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