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三水流冰

画舫飞庐,离索往窗外探出半个身子,手撑着下颌懒洋洋地看着岸边的人群。

虞星河挨着牧谪,小小声地说:“牧谪啊,师兄是不是在等什么人啊?从出门他就一直在看东看西。”

牧谪还没说话,离索就偏过头来,拿起折扇敲了虞星河一记,笑骂道:“小崽子,背后道人是非也不知道小声些。”

虞星河被敲了也不疼,还在那说:“星河说的是真的,师兄一直都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看样子好像……”

他歪头想了想,说出了个大逆不道的词:“……怀春的少女哦。”

离索:“……”

牧谪:“……”

牧谪悄悄往窗边挪了挪,省得虞星河挨打时波及到自己。

片刻后,虞星河眼泪汪汪地捂着被敲的头顶,抽噎道:“师兄,星河知错了。”

离索被他逗笑了:“打疼了?”

其实没多疼,但虞星河一向知道什么模样能让人更心疼他,抽抽搭搭地点头,奶声说:“可疼可疼了。”

离索笑了半天,招手让他过来,虞星河委委屈屈地过来了。

离索给他揉了揉小脑袋,哄他:“还疼吗?”

虞星河这才眼睛弯弯,趴在离索腿上,说不疼啦。

牧谪抿着唇,一边漫不经心地抚着沈顾容的羽毛一边将视线方向窗外,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沈顾容歪头看着,不知为什么突然莫名感觉小牧谪好像在难过。

牧谪盯着外面的通明灯火出神,突然感觉一直温顺让他抚摸的小鸟不知又在闹什么,躲开他的手,扑扇着翅膀往旁边飞了一下。

牧谪瞳孔骤缩,一股发自内心的恐慌再也藏不住,险些不受控制地伸手把那只鸟攥死在掌心。

他搭在桌上的手在微微发抖,大概知晓自己的想法不对,牧谪强行将心中平地而起的暴戾压下去——但那并不容易。

那股想要将妄图逃离他掌控的东西全都摧毁的戾气冲刷他的脑海,牧谪的瞳孔在一瞬间骤然闪成散瞳,宛如之前的疫鬼附身一般。

不过只是一瞬,那浸水似的瞳子立刻恢复如初。

牧谪突然感觉身心俱疲,连想要逃开他的沈顾容也不想管了。

“随他去吧。”牧谪心想,“本就不是我的东西,到最后也不会属于我。”

他微微垂眸,浑身掩饰不住的疲倦。

就在这时,牧谪突然感觉手臂上一阵奇怪的触感。

一抬头,就看到那小红团子正奋力地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

牧谪:“……”

沈顾容翅膀还是微微发疼,他又是个娇生惯养的少爷,一动就疼得龇牙咧嘴。

平时他爬去牧谪头顶待着都是牧谪捧着帮他,而这次牧谪动都不动,他只能用一只翅膀和两个短爪子一路扑腾到了牧谪肩头。

他累得够呛,在原地喘了几口气,这才拽着牧谪的头发继续往上爬。

牧谪有些茫然地偏头看他。

沈顾容终于连滚带爬到牧谪头顶,又喘了一会,才扑扇着一只翅膀轻轻蹦了两下。

牧谪:“?”

牧谪感觉自己头顶上那微弱又不容忽视的力道,小脸懵了半天,愣是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沈顾容见他还是呆呆的,有些着急地又蹦了蹦。

“啾!”

来回三四次,沈顾容累得都要吐舌头了,牧谪才骤然反应过来。

他……这是在安慰自己吗?

因为没有人摸他的头,所以这个肥团子就爬到自己头顶蹦来蹦去,算作……抚摸头吗?

牧谪这次是真正地愣了许久,久到沈顾容都累得从他头顶上滚下来、头朝下摔在小案上才反应过来。

牧谪后知后觉地接住他,嘴唇轻轻抿了抿,方才冰冷的眸中闪现一抹柔色。

他揉揉沈顾容的小脑袋,小声说:“疼吗?”

沈顾容没觉得多疼,朝他软软啾了一下,看样子可乖巧了。

牧谪笑了笑,方才的郁色一扫而空。

沈顾容看到他笑了,突然有个可怕的想法。

牧谪能对着一只鸟露出这种笑容,却不能和和气气唤沈顾容一声师尊,每回看到沈奉雪都畏惧得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若是他一直都是凤凰模样待在牧谪身边,不比沈奉雪那个身份更方便吗?

沈顾容歪着头,开始胡思乱想,末了还咬咬牙一狠心,心想:如果真的装一段时间凤凰就能回家,那他可以考虑继续啾,还能五花八门的啾。

只要能回家,他什么都可以接受。

就在这时,画舫突然开始剧烈摇晃,伴随着耳畔一阵刺耳之声,窗外的水瞬间腾起数丈高,仿佛是和什么东西撞上了。

虞星河尖叫一声,险些从椅子上跌下去,被离索一把抱住。

离索不知感觉到了什么,将虞星河放到牧谪身边,神色有些凝重:“牧谪,看好星河。”

窗外已经灌进来夹杂着花瓣的河水,直接溅了牧谪一身,他有些惊魂未定,闻言强撑着点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