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九年零四个月

不喜欢是不可能的。

祝以临高二那年和陆嘉川分到同一个班级,相处两年,分开七年,至今相识九年。

严格计算,是九年零四个月。

祝以临的一生中数不出几个记忆深刻的九年,除了他妈,他这辈子最爱的人就是陆嘉川。

陆嘉川是他年少时喜欢的男孩,也是他最好的朋友,同时像真正的弟弟一样,承载了他的一部分亲情,他是单亲家庭出身,如果有些话不能对妈妈讲,陆嘉川可以安慰他。

长大以后,在他最艰难的日子里,有一回拍戏受伤,他昏迷不醒被送进医院的时候,潜意识里还在想:我不能出事,我还想再见到他。

祝以临很会控制自己,清醒的时候不想这些。

因此,陆嘉川常常出现在他的噩梦里。

还有一回,祝以临在新闻上得知,陆娉婷在某家酒店举办订婚典礼,他那天刚好在附近,鬼使神差地“路过”了一趟。

他不刻意琢磨自己的动机,只当是真的路过,然后顺着车窗往外看了一眼,当时还没出道的陆嘉川穿着西装,站在酒店门口,正在和什么人说话。

太远了,他看不清陆嘉川的表情,甚至有点辨认不出来,那个人究竟是不是陆嘉川。

自那以后,祝以临变得更懂自控了。

有些情绪习惯成自然,一开始像根突兀的刺,扎在心口,每每提及便感到痛苦,后来刺痛的感觉渐渐消失,它成了心跳的一部分。

曾经激烈的想念也变得平静了,能够接受“他有他的生活”了。

祝以临也有自己的生活,他经常忙得晕头转向,拍戏的时候,他沉浸在角色的世界里,短暂地成为另一个人。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偶尔会站在角色的角度思考:如果他是祝以临,他会怎么做?

但剧本里的角色不会说话,祝以临也不需要答案。

有些事情,不一定非要有结果。

这是他潜意识里的自我安慰,而七年多以后,他突然得到了结果,他才意识到,原来还是需要结果的,他怎么可能不想要?

可现在他得到了,却发现这个“结果”和他一直期望的不一样。

祝以临很清楚,由于出身特殊,陆嘉川是一个特别上进的人,成绩好,不厌学,脑子也不笨,学东西很快。而且他从小能吃苦,他们经常一起打工,据说陆嘉川从初中就开始做兼职了。

后来回到陆家,不受重视,在这种环境下,陆嘉川变得不学无术混吃等死的概率有多大?符合逻辑吗?他不是应该更上进吗?争取得到爸爸的赏识,或是打拼出一片自己的天地。

可陆嘉川竟然说,陆丰奎要求他读金融,学习管理公司,他学了很多年,什么都没学会,律师说的话他都听不懂。

这可能吗?

他不是这种人。

而且博光出事后,陆嘉川也没表现出哪怕一丁点的落魄和慌乱,他照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似乎比以前更自由,没人管他了,和姐姐撕破脸皮也不怕,陆娉婷竟然还要给他公开道歉。

他真的是被恶毒后妈迫害的“白雪公主”吗?

他的话明明漏洞百出,变着花样卖惨,祝以临却全信了,那么心疼他。

“他真的是在骗我吗?为什么?”

祝以临借口有紧急工作,摆脱陆嘉川,没吃早餐就从家里出来了。他没通知谭小清,独自一人开车去公司,在路上想了几遍这个问题。

陆嘉川给他发微信:“你今天还回来吗?”

祝以临回了一句“看情况”,打完字把手机扔在副驾驶上,中途改变方向,不去公司了,他决定回家一趟。

他妈妈赵樱在鸿城的另一个区住,独居,不常和他见面,因为他忙,而且他这种身份,容易给她招来烦心事。

上次回家是几个月前的事了,他11月2日过生日,生日当天在剧组里,因此在10月份提前回家跟赵樱吃了顿饭。

赵樱认识陆嘉川,当年在江城生活的时候,陆嘉川经常来找他玩。

赵樱是一个温柔的女人,喜欢小孩,恰好陆嘉川是特别招长辈喜欢的类型,嘴甜,活泼,不任性——他会看人下菜碟,只对祝以临作,在别人面前都很有眼色。

赵樱很喜欢陆嘉川,他们分开几年之后,她有时还会突然想起来,问祝以临:“你还记得那个姓陆的小孩吗?他以前不是和你关系很好吗,你俩怎么不联系了?”

“太忙了。”祝以临随口敷衍。

赵樱点了点头,没多想。

在旁人看来,老同学之间断了联系是一件特别常见的事,不值得惊奇,最多在茶余饭后想起曾经有这么个人,然后感慨几句,仅此而已。

祝以临把车开到家门口,打了个电话询问,赵樱刚好在家,很高兴地把他迎进门。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都不提前说一声,真是的。”赵樱不知道要干什么去,看样子刚化好妆,打扮得漂漂亮亮。她最近几年不跟生活较劲了,坦然花儿子的钱,活得很潇洒,比祝以临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