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第2/2页)

他显是笃定了陆辞定是有事相求,因而抄着双臂,老神在在地等着。

而陆辞当然不能说出自己因与秘密恋人分离而倍感孤独,不愿独自度过漫长夜晚,才找人来唠嗑的真相。

不过,临时瞎编借口,于他也轻松得很,于是他眼也不眨地先拉出了前往吐蕃的一些见闻,糊弄过寇准后,再随口问起了朝中事。

寇准有颇长一段时间,未能与陆辞好好说话了,在穿插话题间,他不忘拐弯抹角地问起了陆母之事。

见陆辞谈及娘亲时,已彻底恢复精神,不似他担心的哀伤不振,寇准便彻底放了心,玩笑道:“你还真是闲不住的,回乡守孝吧,也丝毫不甘沉寂,不过数月功夫,竟就折腾出个福惠百姓的陆氏义庄来。那阵仗都传到京里来了,惹得你无数友人为参一脚,还险些惹出几场口角来。”

陆辞不好说的是,连官家都没忍住拿出私印,偷偷参与进来。

“我充其量是个牵头的,真正出大力者,还是他们自身,更是多亏了亲友的鼎力支持,也离不开当地知州的诸多照顾,岂好居功?”

面对寇准的调侃,他从容一笑,很快便将话题转移到别处去了。

二人聊着聊着,不可避免地提到了陆辞今后打算。

在得知陆辞远赴一趟吐蕃还嫌不够,竟上赶着向官家兜着这块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烫手山芋时,寇准双目瞪大,险些把一口茶水给喷了出来:“糊涂,你好生糊涂啊!”

最难的头已启得漂漂亮亮了,后头的扯皮……磋商细节,只要不是个全然无能的庸才,也能办得足够入眼,哪里用得着将陆辞派去?

况且,就唃厮啰同陆辞的那点渊源,加上这回设法把人扣住久久未归的做派,也着实令人放心不下。

“你这话只与陛下说过?”寇准问时心念电转,他是打定主意,要设法撤回陆辞的胡话了:“这事你知我知,陛下知,再莫让第四个人知晓了。”

陆辞摇头道:“多谢相公爱护,只是正因我开了个还算不错的头,实在不放心交到旁人手里,宁可自己多走几趟。”

其中的主要原因,倒真不是为了与狄青多聚一聚。

寇准挑眉,故意道:“摅羽这么说,未免也过于小觑朝中众多同僚了吧?”

“非是小觑。”陆辞轻笑一声,坦荡自嘲道:“而是唃厮啰此人诡计多端,心机深沉,极不好对付。要应对他,不仅需少些拐弯抹角,与他撕开了讨价还价,更需有一张能舍下的厚脸皮。非是我托大,纵观朝中,何来敢当者?”

陆辞绝非一昧自傲之人,但他极其清楚,朝中比他能言善道、才思敏捷的人并非没有,却绝不会有比他更能舍下脸面算计的。

毕竟颜面,是世间所有士大夫都最为看重的,几乎等同性命的存在。

他之所以会与寇准挑明了说,无外乎寇准在澶渊之盟时,也曾竭力舍下脸皮,同契丹就岁贡的数额上竭力争取低价,相对而言,应更能理解他的心境。

听陆辞这一番话,寇准默然片刻,叹气道:“你一心赤诚为君为国,我再劝你,便显小人了。既你有此决心,我唯有厚颜替世间百姓,替你道一声谢。”

“当年国家那般濒临危亡,若无相公忠肝义胆,毅然挺身而出,何来今日太平盛世?若真要谢,也当是晚辈谢相公才是。”陆辞郑重回以一礼,诚挚道:“相公多年维护、提拔晚辈的拳拳心意,晚辈虽无从回报,却始终牢记于心,也谢过相公理解体谅。”

锦绣山河之畔,尚有强敌环伺,只有彻底抛开个人得失,才能做护卫江山的铜墙铁壁。

“你夜里专程寻我,便是要听这些相互吹捧的酸话?”

寇准不自在地摆了摆手,清清嗓子,起身道:“夜已深了,我可不似你这小子精力旺盛,需歇下了,你也赶紧回去罢。”

“听着‘夜深’这话,”陆辞笑道:“我还当相公要留我过夜,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寇准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干脆朝他身上虚踢一脚:“陛下未能留住你,我哪儿来那么大颜面来留!赶紧滚回去!”

主人家既翻脸,陆辞只好从善如流地‘滚’了。

有前期的众多铺垫,再加上打通了赵祯和寇准这两条道后,陆辞除了挨了柳七和晏殊不理解的白眼外,在继续获得出使吐蕃的差事上,果真彻底没能遇到任何阻碍。

在家赋闲了两月不到,刚与所有友人们轮着各聚过两圈的陆辞,就得到了再次出使的诏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