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第2/4页)

花车停在了伴袖楼下,硫潋关上了门,阻隔了门外的喧闹贺喜。楼外响着鞭炮,楼里是等待已久的神女和丫头。

在绯钰踏入大门的一霎,满楼的花柳莺燕矮了下去,她们跪而行礼,婉约而柔媚地齐鸣,“绯钰姐姐。”

这声音绵软得没有一点气势,可它如丝如棉,上能织出奢华尊贵的金缕衣,下能编出坚固柔韧的草织屣。女子若水,可如激流冲垮山石;可如溪水哺育万物;亦可如大海一般,容纳百川。

这座伴袖楼里,有威力不输刀刃的激流,有甜美清凉的溪水,更有包容一切的浩瀚深海。

太后所赐玉牌,上书上善若水,桃姬把楼里的一切都完整地传达了。

凉环捂着嘴扭过了头,她忍不住落泪。

绯钰对着满楼跪地的姑娘看了一会儿,目光扫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半晌,她唇边浮现了浅浅的笑意。

她道,“嗯,我回来了。”

绯钰回来了,伴袖楼的月亮回来了。

……

两个月后

一艘乌篷船停在了伴袖楼的楼下,从船上下来的是一位着白底菊纹裙的女子。

她甫一下船,就看见了台阶前的硫潋。

硫潋躬身行礼,“徐老板,姐姐在楼上恭候多时了。”

徐瑾怀闻言一笑,“两个月不见,娘子的色气好了许多,可还曾记得你答应了我什么?”

硫潋低头作揖,“徐老板的大恩,硫潋不敢忘记,今日便可跟着徐老板离开。”

徐瑾怀笑了出声,她笑得恣意,头上的流苏都左右摇晃了起来。她一边笑,一边拍着硫潋的肩膀,“好了,不要跟我客套了,忙你的事去吧,我也该去见你的绯钰姐姐了。”

“徐老板请。”硫潋让开了路,见女人上了楼,她面上也浮现了些许柔和的微笑。

桃姬从前不明白,为什么绯钰总是得不偿失的救人,可手里的生意却蒸蒸日上没有亏损,甚至还在柳清塘占据了一席之位。

后来她懂了,绯钰开店,讲究一个情字,她做的是女人的生意,而那正是每一个坠进花楼里的女子所渴求的东西。

从前硫潋亦不明白,为什么杭州第一大商会是一个寡妇,她原以为是因为徐瑾怀有强大的靠山、有雄厚的资本,直到今年七夕她才看清了这个女人的手段——

不过都是善以致远罢了。如此简单。

徐瑾怀上了三楼,绯钰已在房中静候。

她桌上摆好了徐瑾怀的茶,等徐瑾怀坐下时,那茶触手温热,刚好入口。

“娘子别来无恙。”她道。

“徐老板客气了,”绯钰含着烟,对着她抬手示意,“尝尝硫潋新买的茶。”

徐瑾怀依言端起了茶盏品茗,茶水入喉,她颔首道,“杭州城内鲜少有人喝红茶,我绿茶喝惯了,觉得有点甜了。”

绯钰敛眸,眸中溢出点点笑意。

“这段时间有劳徐老板照顾,”她移开了口中的烟,将烟杆的一端搁在了桌上,“家务事,尽让徐老板看了笑话。”

当绯钰回来,硫潋把徐瑾怀见她后说的话全部告诉绯钰后,绯钰便了然,这个女人不仅能够看清杭城的局势,从而纵横商场,更是一眼就看清了她和硫潋之间的问题所在。

那日徐瑾怀去见硫潋,她对硫潋说:“是个人都不会想提及这段过往,这样血淋淋的伤口,多年来绯钰谁都不给看,只告诉了你一个人。这份亲密哪里是主仆能有的,简直是把你当做心上人来坦诚相见了。”

这句话十分多余,又跟正题无关,但徐瑾怀还是说了。

她知道年轻气盛的硫潋不懂得一个年至三十的女人的辛酸,更知道绯钰心中的顾忌和恐惧,于是她选择替绯钰对硫潋讲明一切。

“绯老板不嫌我多话就好。”徐瑾怀把手里的茶往绯钰处推去,“不过这茶太甜了点,我可喝不惯,绯老板留着自己喝罢。”

绯钰浅笑,“我下次给您备龙井。”

徐瑾怀的身世众所皆知,她是官家女子出身,十五岁时嫁给了翊卫朗将,大婚不过四年,夫君就战死沙场,她没有改嫁,选择回到了夫君的故乡杭州,在这里扎根为商。

那是一段长安城里的佳话,将军夫人和将军感情至深,四年内将军没有纳过一位姬妾,没有去过一次花楼。

活过了一定的岁数,人就喜欢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看不得小一辈吃自己受过的苦。

绯钰看不得女子受苦,徐瑾怀亦看不得有情人不成眷属。

她放下了烟杆,对着徐瑾怀深深一拜,“这么多年,多谢徐老板的照拂。”

杭州内的花酒生意悉数掌握在徐瑾怀手中,上下有如铁桶一般,几乎没人能从徐瑾怀手里分到一杯羹。

可十一年前,绯钰一个无权无势的娼.妇却能在柳清塘安然存活下去,开店以来一路畅通无阻,这不只是徐瑾怀睁只眼闭只眼的缘故,少不得在绯钰不知情的地方,徐瑾怀帮她挡下了暗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