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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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第一次跟她提分手时,也是雨夜。

“靠过来点儿,衣服都淋湿了。”

舒予白说。

下大雨的黑夜。

道路不平整,有大大小小的水洼,夜晚漆黑一片,一两盏路灯亮起幽暗的光,大雨在路灯下连成白线,刷刷往下划。

两人在靠近画室的地方租了一间房子。

南雪撑着伞。

伞骨上白皙手背微湿。

她揽着舒予白的腰,两人钻进黑布隆冬的小巷子里。

那时候南雪跟她父亲杠起来了,从家里搬了出去,跟舒予白住在一起,用自己从前的一些积蓄和不大不小的几个产业,忙着创业上的事情。

南雪比从前忙碌许多。

但她们约定好,每周会有几次外出约会、至少有多少个钟相互陪伴——甚至彼此为对方的事业制定了一系列堪称严格的计划。

南雪甚至还会鞭策她。

似乎一切都向好。

舒予白一直无法理解:南雪似乎总能抽出时间来和她呆在一块儿,尽管舒予白也想不明白她是怎么分配时间的。

舒予白慢。

说话慢,做事儿也慢吞吞的。

“好冷呀。”

舒予白挽着她的胳膊,整个人挨着她。

像是往她怀里缩似的。

“鞋子都湿透了。”

她呢喃着说。

“靠过来点儿。”

南雪垂眸,犹豫片刻,说:“姐姐,我先送你回去,待会儿…还有事。”

她们站在屋檐下,雨水如注,倾盆而下,舒予白该上楼了。

她忙,是很正常的。

从前舒予白的父亲也很忙,生意场的事情她大概了解,并未怀疑过什么,只是会心疼。

南雪忙碌起来一天比一天安静,似乎总在思考问题,话很少,可舒予白没什么太多的改变,在她眼里,南雪变成什么样,都还是那个她。

“现在晚上十点多了。”

舒予白惊讶地说:“还有什么事儿?”

“工作上的,一会儿就好了。”

她说。

“啊?”

舒予白不知道她这么忙:“之前不是说,蛮顺利的么?”

南雪没吱声。

“姐姐,我想抱你一下。”

南雪眼眸含笑,张开双臂凑过去。

两人站在萤火般闪烁的熹微灯光下,相互拥着,抱了一会儿,南雪低头,唇瓣贴上她的,温存地在下着雨的夜晚接吻。

“抱着你好舒服。”

南雪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好想多抱一会儿。”

舒予白勾着她的细腰,下颌埋在她肩上,又去吻一吻她的侧脸、耳垂,温声细语道:“那你早点回来,我等你。”

“好。”

南雪凑近说:“给我暖被窝。”

舒予白轻笑着上楼,回了房间。

她在卧室里支起画板画画,笔尖沾点颜料轻轻点一下,涂上去,画纸上是一个女孩儿的背影,很模糊。

灯一直亮着,未曾熄灭,舒予白等啊等,却不曾想,画了一个晚上,南雪都没回来。

第二天她收到了医院的电话。

“请问是南雪家属么?”

“她晕倒了。”

舒予白赶过去的时候,病床上一个孱弱的女孩儿戴着呼吸机,眼睛还闭着,乌黑的发丝在雪白的枕头上散开,好似还在睡梦里。

她走过去,捏了捏南雪的指尖。

温暖柔软的触感。

“她体质不太好。”

医生说:“建议少熬夜,工作再忙也没有命重要啊。”

医生推一下眼镜,把病历本递过去,说:“患者家属多注意了,新闻里前几天还有个加班赶程序猝死的前例,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压力不要太大。”

医生摇摇头感慨:“现在的小年轻,一个个都太拼了。”

“好的好的。”

舒予白抱着病历本和诊断书,说:“谢谢。”

她坐在床边儿,看着她睡着的小脸,撑着头,心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她以前不用这样的。

她以前分明……什么都不愁。

为什么一定要经历这些?

舒予白轻叹,起身,准备去外头的水果超市买点雪梨,可她却在医院门口撞见一个人。

南雪的父亲。

他年纪也大了,两鬓斑白,裹着一个有些厚的灰色外套,站在那儿犹豫着,又匆匆地去前台找到了负责南雪的医生。医生跟他站在走道里,医生说什么,他就皱着眉毛点点头。

他跟着医生转身,看见了舒予白。

“叔…叔。”

舒予白叫了他一声。

南父远远地看了她一眼,没答应。

他走去病房,犹豫了一下,没进去,转过头问医生:“还有多久能醒?”

“半个钟吧。”

医生看了看手表。

南父就坐在床边看她,指尖有半截香烟,徐徐地燃,看了一会儿,南雪的睫毛动了一下,他立马受惊一般地站起身,转身出门。

“您…不再待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