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第2/3页)

轻城听到那声“陛下”有些恍惚,随即反应过来,这个“陛下”指的再也不是那个对儿女慈爱纵容的父皇了。

她的眼眶一下子红了起来,默默点了点头。

乾宇宫内一片雪白,神帛招摇,铭旌飘舞,几筵之上,香烛袅袅,供着酒馔,后面停着宣武帝的梓宫。一群妃嫔宫女披着麻衣,跪在两侧,见她过来,立刻哀哀痛哭起来。

轻城望着漆黑冰冷的棺椁,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西北实在太过遥远,她紧赶慢赶,还是没赶得及在大殓之前赶回,连宣武帝的最后一面都来不及见。

宣武帝对她,从来都是慈和有加,虽然不是亲生父亲,却比亲生父亲更为慈爱。尤其在侍疾的那段日子后,两人关系拉近,他对她更是关心爱护,为她的婚事操心,一心想着她能过得好。最后,也给了她一个赵玺这么好的丈夫。

旁边有内监引导她依礼祭拜,拜毕,她跪在拜垫上,深深伏倒,泪如雨下。

正当伤心,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过来,一道尖利凄凉的哭声忽地响起:“陛下,臣妾对不住你啊!”随后有人“扑通”一下,跪倒在她旁边。

轻城愕然看去,就见夏淑妃披头散发,一身麻衣,扑倒在地嚎啕大哭。她仿佛全然未看见旁边的轻城,继续哭喊道:“臣妾犯有大罪,自陛下去后,夜夜梦见陛下责备臣妾,臣妾心中难安。陛下在天有灵,臣妾不敢再瞒下去了。”

轻城皱起眉,隐隐觉得不对,开口制止她道:“娘娘,你这是做什么?休要惊扰了父皇在天之灵。”

夏淑妃哭道:“这几天,我一合眼就看到你父皇,他在怪我,怪我当年做的那桩错事。我,我不能再错下去了。”

“哦,什么错事,叫淑太妃如此愧疚?”脚步声再响,熟悉的温和声音传来,轻城心头一紧,就见穿着素服的赵昶缓缓行来。四周顿时伏倒一片:“参见皇上。”

“荣恩回来了啊。”赵昶在前呼后拥中一步步走近,目光落到轻城身上,露出一个温和得叫人不安的笑来,“好久不见。”

轻城已经恢复了镇定,从容下拜道:“见过皇上。”

赵昶道:“平身吧。”他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她,语气难明地开口道,“朕虽继位了,也还是荣恩的皇兄,还是照旧称呼得好。”

轻城暗暗皱眉,倒没有和他纠结称呼。在西北半年多的历练,应付过形形色色的人,这点事早就无法叫她动容。她依言起身,从善如流地改口道:“皇兄。”

赵昶露出满意的笑,这才转向哭得眼睛都肿了的夏淑妃,语气温和地道:“淑太妃因何事如此伤心?竟说出愧对父皇的话来。”

夏淑妃忍不住看向他,触到他目中表情,心中一凛,不敢再迟疑,下拜道:“这件事,藏在我心里快二十年了,我原本想烂在肚子里,再也不提。却不曾想,先帝在天有灵,日日入我之梦,我不敢再瞒了。”

赵昶道:“究竟何事?”

夏淑妃道:“还请陛下恕罪。”

赵昶道:“朕恕你无罪。”

夏淑妃这才开口道:“我当年曾经生下过一个孩子,落地就没了,叫先帝伤心不已,陛下可知?”

赵昶点头:“正是因为如此,父皇才会将荣恩抱入宫中,安慰淑太妃丧子之痛。”

夏淑妃泣道:“我骗了先帝,那个孩子,”她顿了顿,说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其实还活着。”

一时间,满室静寂,落针可闻。

轻城的目中瞬间充满了震惊。电光火石间,从前想不通的一切都想通了。难怪当年夏淑妃会被郑丽妃要胁,难怪夏夫人吞吞吐吐地不肯明说。藏匿皇子,瞒天过海,这可是欺君之罪!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深宫之中,身为后妃,有个皇子是最大的依靠,她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谎称皇子死亡,私下却偷偷送走?这实在太不合常理了。

赵昶露出讶色:“还活着,淑太妃的意思,朕在这世上还有一个兄弟?”

夏淑妃道:“是。”

赵昶追问:“他在哪里?”

夏淑妃道:“陛下也见过。”

赵昶越发惊讶:“这么说,他就在京中。他是谁?”

轻城的心中生起不详之感,耳边听得夏淑妃缓缓答道:“他就是楚国公府的二公子姜羡鱼。”

轻城霍地看向夏淑妃,不敢置信:怎么是姜羡鱼,为什么是他?可想到夏淑妃对姜羡鱼素来的态度,她又有几分信了。夏淑妃生性凉薄,对自己这个外甥女兼养女,也不过如此,却偏偏对姜羡鱼疼爱有加,百依百顺,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又能是什么原因?

楚国公府竟会帮着她藏匿皇子,欺君罔上!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且,这个秘密既然隐瞒了这么多年,如今夏淑妃为什么又要抖出来?她这样,是要陷楚国公府于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