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美貌小哥儿(二十四)

御花园的东南角,种了大片珍稀梅花,有白须朱砂,骨里红,乌羽玉,徽州骨红,淡晕朱砂,以及几十株世所罕见的金钱绿萼,根节遒劲,骨力嶙峋。

前日刚下过一场小雪,绽放的花朵上覆着一层细细的白,显得越发鲜艳明媚,剔透晶莹。

白檀裹在狐裘之中,凑近一枝疏密有度的红梅去瞧,积雪反射着皎洁月光,映在少年美如冠玉的脸颊上,像似抹了一层胭脂,娇艳欲滴。

正在此时,一阵夜风夹杂着寒意扑面而来,白檀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身后忽然俯靠过来一具宽厚温暖胸膛,有人嗓音低哑地说道:“檀儿,我很想你。”

鱼儿上钩了。

白檀僵在原地,默然无语,半晌才不敢置信地说道:“将军,是你吗?”不待宇文宣回答,他便摇了摇头,自嘲般说道:“怎么可能呢,皇宫内院,岂能随意进入,我一定是又在做梦了……”

因为两人距离极近,宇文宣可以清楚地感知到对方的身体在不断发抖战栗,语气中隐藏着似有若无的悲苦之意,撩拨着心中的那根弦。

望着少年精致美好的侧脸,宇文宣忍不住心中一动,神色恍惚地想到这人不但日日夜夜地记挂着自己,还怀了他的孩子,容颜绝世,单纯又痴情,若非要利用白檀来对付司承砚,这样一个哥儿,原本该是他的啊……

宫里人多眼杂,宇文宣也不敢多待,他握住白檀手腕,趁两人执手相对,互讼衷情之时,不动声色地为少年把了脉,确定了他果真身怀有孕,且孕期在三月以上后,彻底放下心来,最后说了些肉麻兮兮的话,给白檀画下一块看似美味,实则希望渺茫的大饼,将人暂时安抚下来,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宇文虚前脚走,借口想要方便,提前避开的张果儿后脚就回到白檀身边,温顺谦卑地请罪。

白檀垂首,眉眼隐在阴影之中,满脸落寞沮丧,一言不发地回了长生殿。落后一步的张果儿对白檀异样之处视而不见,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长生殿内灯火辉煌,亮如白昼,司承砚躺在龙床上,姿态慵懒地斜倚着秋香色大引枕,手持一卷发黄暗旧的书籍,偶尔翻动两下,狭长的凤眼却不时瞟向寝殿房门,见到白檀回来,屏退左右,不轻不重地冷哼了一声,淡淡地问道:“现在你满意了?”

白檀快步走到熏炉旁,搓了搓冷冰冰的手,放在炉边烘烤,闻言弯起眸子,狡黠一笑:“还早着呢,放长线才能钓大鱼,总要你来我往,暗中相会个几次,否则,以宇文宣的心性,恐怕还撬不开他的嘴巴。”

司承砚止不住醋意翻涌,但想到白檀一番辛苦筹谋,全是为了自己,又不免心生感触,思及此处,再也冷不下脸来,掀开被子,冲白檀挑眉而笑:“过来,我替你暖暖。”

白檀抿起唇角,笑盈盈地走过去,司承砚张开手臂将人抱了个满怀,就势往床上一滚,双双陷入温暖丝滑的鸳鸯锦被中。

握住白檀纤细手腕,放至唇畔,轻轻一吻,司承砚眸色清亮如水,饱含担忧地问道:“没露出破绽吧?”

白檀略带得意地笑道:“放心,我特意请章太医开了假孕的药,服下后,会接连出现恶心呕吐等症状,脉象也会发生变化,虽说要骗过经验老道的大夫不太可能,但是宇文宣一介莽夫,本就对歧黄之术一知半解,想要瞒天过海,倒也不难。”

司承砚定定地凝视着白檀,柔声道:“等到诸事了却,我定要陪你到天荒地老。”语调低回婉转,缠绵悱恻。

空气中氤氲着沁人心脾的沉水香,白檀不知不觉沉溺在这让人倍感安心的氛围当中,主动依偎过去,轻不可闻地说道:“我等着。”

新年的脚步声渐渐逼近,举国上下都跟着忙碌了起来,白檀也越发不得清闲,偌大的后宫,太监宫侍再加上羽林卫,少说也有六千人,单是裁制新衣,添补年货都要耗费不少精力,更何况白檀身为君后,理应母仪天下,赏赐百官家眷,平衡贵族之间微妙关系,少不得陀螺似地转个不停,连几位皇室哥儿提出的,结伴微服出游的邀请都不得不忍痛拒绝了。

好在周雨经常出入宫闱,帮助白檀出谋划策,解决了不少难题,他因出身卑微,少年孤苦,在江湖间颠沛流离多年,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早就练就一双火眼金睛,旁的不敢说,协助内侍官们监管下人,蒸制糕点却不在话下。

大雪纷纷扬扬地下了一整夜,整座皇城银装素裹,宛如琉璃世界。转过天来便是腊月初八了。

西北夷寇本就为患已久,大齐虽屡屡遣将守关,出兵镇压,但蛮夷凶残,又兼有豺狼之心,弱时乖顺投诚,强则窥伺边境,虎视眈眈,如今年关将近,天寒地冻,正是青黄不接之际,夷寇又开始显露其嚣张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