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财大气粗?(第3/3页)

两名侍女面面相觑,不由看向堂内的主人。

尚未及冠的少年长发未束,一身皂色深衣,广袖曳垂。

隔着香炉袅袅升起的白烟,少年唇角的弧度惬意而自然。

“颂心中有一曲,恰能与刚才的瑟音相合,季珪且听。”

崔琰目光灼灼地看了过去。

崔颂道:“还请季珪阖目。”

崔琰听从地闭上眼睛。

……

一息过去,不曾有声音传来。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崔琰还是没有听到任何琴音。

他忍不住睁开眼,却见崔颂安详地坐在原位,两手垂着,连琴桌都没有碰一下。

“叔父……”

你倒是快弹啊!——崔颂从崔琰眼中捕捉到诸如此类的焦灼意味,他不慌不忙地朝对方露出一个高深的笑,风清云浅地说道:

“曲已罢,季珪可听出了什么?”

崔琰:……

如果崔琰是现代人,他当前的心音绝对会被“你TM是在逗我?”“这什么鬼”“是我少看了一个季度的美剧吗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刷屏。

可惜他不是,因而他完全形容不出心中那股子纠缠在一起的诡异感觉,一时间失去了言语能力。

等到崔琰终于反应过来,正要质疑的时候,崔颂摸着琴腹阴刻的隶书文字,及时加了一句。

“此曲,名为‘问心’。”

问心?

再次思索之前的对话,以及让他闭眼却不演奏的用意,崔琰似乎明白了什么。

“叔父……是想让我抛却一切杂音,聆听自己的心声?”

崔颂笑而不语。

崔琰再度闭上眼睛,神态肃穆而安详。

暖阳,鸟语,和风,花香。

因匆匆走过花廊而被忽视的一景一物,活灵活现地涌入耳中。

崔琰睁眼,喟然长叹:“琰懂了。”

这段日子,朝中的局势愈来愈乱,连带他的心也躁动不平。

如今静下来,倒似饮了一口凉水,浮华褪尽,神清气明。

……

崔颂知道崔琰又多想了,但这正合他意。

他一直坚信——最有效的忽悠,不是千方百计地说服对方接受自己的观点,而在于无形地引导。根据不同的目的,从不同的角度入手,引导对方去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

毕竟比起别人的观点,人总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想法,甚至对自己的判断有着谜之自信。

在此,崔颂还要感谢约翰·凯奇的《4分33秒》[3],感谢琴腹上刻着的“问心”二字。多亏了二者带来的灵感,才叫他在仓促中想到这个方案。

虽然冒险而破绽重重,好歹算是混过去了。

为了不让崔琰回过味,看出自己纯粹是在瞎扯淡,崔颂果断转移话题。

“今欲何往?”

崔颂的意思是:你现在准备做什么?

后面还有一句随时可接的下文:如果没什么事就赶紧走吧,哥顶不住了。

然而崔琰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

“叔父世事洞察,竟已看出琰的去意。”遂拱手表示叹服,“琰欲前往北海,拜郑公为师。这几日叨扰叔父,还望琰离去后,叔父多加保重身体。”

显然,因为“今”字在古言中拥有多重含义,崔琰把他的话理解成了——“你今后打算去哪里”。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美妙的误会……

崔颂反应极快,以琼浆代酒,遥敬对方一杯:“何时启程?”

幸福来得太突然……他本该为自己不用再应付难缠的“侄子”而高兴,结果事到临头,他反而有点舍不得这正气凛然又鲁直端方的“侄子”了。

“且等十日。”崔琰接过侍女递上的玉斗,将斗中的琼露一饮而尽,“三日后便是洛阳文会,名士仕子云集。叔父月韵霞姿,惊才风逸,必能在会上大绽其光。琰总要留下凑个热闹,以不负这千载之机。”

……

收回前言。

崔颂面上风轻云淡,实际上后槽牙都磨圆了。

讲真。

崔季珪,你还是快些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