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这年冬天,为了陪着司悬,林信连华莲菩萨那里都没有去,只是托广乐老祖带着小奴过去了。

而十来日之后,大雪暂歇。

仙界思过崖崖顶的风小了一些,人界驻扎在吴国都城外的越军也开始拔营动身。

这日清晨,林信在思过崖陪着司悬。

他伸出手,拢了满手的日光。

“师兄,今天出太阳了。”

司悬面对崖底,一直保持着跪地的姿态,也伸出手,盯着自己的手掌,出了半晌的神,最后点了点头。

日出之后,他们才看清楚思过崖下面的景致。

原来云雾笼罩着,崖底是一片树林。

司悬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林信陪在他身边,时不时与他说两句话。

司悬兴致缺缺,很少说话。

傍晚的时候,栖梧与胡离都过来了,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胡离给林信传了个信,让他过来。

“你不吃饭不行,去吃饭吧。”胡离揉揉他的脑袋。

林信忧心道:“那大师兄……”

胡离便道:“他不会有事的,都十多天了,大约是快想通了。这一天天的,折腾死人了,只有他爹才会为他这么操心。这件事情之后,他要是不喊我爹,我绝不罢休。”

“胡离,别说了。”栖梧用手指了指他,随后看向林信,“尊上说,你近来在思过崖和人间两边跑?”

“嗯。”人间越军马上就要攻城,林信有时候会过去看看,林信道,“我一直很闲,偶尔去人间看看,也没什么。”

“晚上就不用过来了,这儿应该也没有什么大事。你去人间看看,要是差不多了,把天书拿出去。”

“我知道。”

他们师兄弟说话,顾渊没有上前,总是站在远处等候。等他们说完了话,就过来带林信回去。

晚饭的时候,林信也咬着筷子出神。

顾渊给他夹菜,又给他换了一双竹筷:“快吃。”

林信撑着头,蔫蔫的,把碗推开:“情劫好难好难,到底要怎么才能勘破?”

这个问题,他拿来问顾渊,顾渊更不会知道。

*

随便扒了两口米饭,林信便去人间走了一遭。

今日正午,林蓁奇袭吴国国都,接连打了一下午的仗,城中军将闭城不出,应当是一场苦战。

林信想着,要在林蓁攻城之后,登上金殿之时,将南华老君传授的天书交于他。

他过去时,两边暂歇休战。

吴国已经是苦苦支撑,到了晚上,应该能攻下来。

顾渊提醒他:“吴国皇帝在城楼上。”

徐恪在城楼上。

大约是困兽之斗。

林信没有说话。

只听顾渊又道:“他好像看见你了。”

自从上次别后,林信就再也没有见过徐恪。如今林信站在吴国的敌军那边,当中硝烟弥散,暮色四合,徐恪竟还能看见他。

林信问道:“他在做什么?”

“饮酒。”顾渊再看了看,“他朝你招手。”

林信拂袖:“过去看看。”

顾渊带着他,将他带到吴国的城楼上。

徐恪手扶城垛,转头看了一眼林信:“朕就知道你会在那里。”

果真是在等他。

上回见面,闹得很不痛快。林信只当他二人是死生不复相见了,却不料他还能自自然然地打招呼。

林信只是颔首:“嗯。”

徐恪见他脸色不好,知道他还是生气,先低了头,道:“上次的事情,是我错了。”

他自嘲道:“林蓁很好,我不如他。”

林信却道:“你原本比他好。”

徐恪面色一沉。

也是,徐恪十四岁主持修史,林蓁十四岁的时候,还穿着裙子,伏在案上念书。

手边放着一个银酒壶与两个酒杯,徐恪提起酒壶,将酒杯斟满,放在林信身边的城垛上。

只可惜林信此时看不见,如果徐恪不提醒他,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手边有一杯酒。

徐恪一仰头,将自己杯中的酒水饮尽。

他道:“上次的话,我也说错了。我不该说,如果我是林蓁;我应当说,如果我生在枕水村,我会比现在这副模样好。”

林信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总是不说话,徐恪一个人自言自语,仿佛也很高兴。

“我以为我知道怎么做一个皇帝,结果我不知道,你教我,我也没听,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马上就是亡国之君了,麻烦仙君再教我最后一次,怎么做一个亡国之君,带着大臣出去受降?”

徐恪勾唇笑了笑:“罢了,想来你教我也教得倦了,不敢再为难仙君了。”

“总是仙君教我,今日再见,我也要教仙君一句,越国吴国、一个朝廷,比枕水村复杂得多。”

“枕水村可以供奉一个亡国之君做护佑神,越国不一定会。我好心劝仙君,要打起精神,不要被小人算计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