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归无计(第3/4页)

“我们有一样的面容,一样的血,也有一样的心,你是这世上的另一个我。”持厌轻声道,“所以你想要做的就是我想要做的,这就是我自己想要的。”

“那住持呢?”

“住持对我很好,像师父,像父亲。”持厌说得很自然,夏侯潋有些生气,那个老家伙明明只把持厌当成一把刀,可持厌一无所觉。

夏侯潋压制住怒火,道:“他哪里对你好了?”

持厌转过头,望着河房的青瓦白墙,还有河面上的乌篷船。

“小潋,你很讨厌伽蓝,讨厌杀人,可是我不讨厌。其实山上和山下没有什么分别,每个人都只有一点点东西,一包松子糖,几包银子,或许还有一个院子,每个人拥有的都很少。可是每个人都想夺走别人的东西,做买卖的要别人的钱,当官的要别人的权,我们要别人的命。大家都一样,为什么要讨厌?”

“这不一样……”

“柳归藏要迦楼罗的命,你要柳归藏的命。没有什么不同。”持厌握住夏侯潋的手,“可是住持教我练刀,给我风筝,所以我喜欢他。你是小潋,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另一个我,相反的我。

“我喜欢你,小潋。”

持厌的眼睛大而黑,夏侯潋看见里面的徘徊的天光云影,还有他自己。

他的嘴巴里泛起苦涩,像吃了一个涩涩的核桃。他低下头,回握持厌的手,“我知道了。我也喜欢你,持厌。”

“哎,我的娘,兄弟情深,我都快哭了!”唐十七贱兮兮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夏侯潋折了一根树枝,反手就是一敲。

唐十七嘻嘻哈哈地蹦到一边。书情从另一边跑过来,春风满面的模样。

“哟?居然舍得起床?”唐十七揽住书情的肩膀,“秀才,第一夜感觉如何,是不是欲仙欲死?”

书情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

“滚你丫的。”夏侯潋把书情拽过来,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放到书情手里,“师父不在身边,师哥就是你的长辈。男人没有家底不像话,这些银票你收着。鸨儿说那个姑娘不知道我们的底细,你慢慢跟她说,也不要说你是伽蓝的人,就说你是个杀人犯,她要是还肯跟着你,你就把人家带回伽蓝好好过日子。师哥到时候带人给你在师父家边上盖一个屋子,你们夫妻俩住着方便。”

书情接过银票,眼眶红了。

“人姑娘也不容易,好好待人家,知道不?”夏侯潋拍他的肩膀,“人要不愿意跟你,也就罢了,把这些银钞给她,别瞎缠着人家。”

书情闷闷地点头。

“哎,老大,我要是成亲了是不是也有这么多银钞?”唐十七流着哈喇子看书情手里的银票。

“你会有一个大耳刮子。”夏侯潋道,背着手走出几步,“行,我跟十七走了,你好好待着,别惹事儿。”

“师哥,我也去柳州!”书情拉他,“柳梢儿本来是你媳妇的,我抢了她,我得给你赔罪。”

夏侯潋无语,道:“什么玩意儿?赔你大爷,好好在这儿待着,要么回伽蓝去。”

“不行,我得跟你去。你不让我跟你一起上杀场,我可以和十七哥一起接应你。”书情扭头问持厌,“持厌哥,你不去吗?”

持厌摇头,“我要回伽蓝。”

原本持厌一起去的话胜算会大很多,可书情知道,夏侯潋是一定要亲手杀柳归藏的,便没说什么,只梗着脖子说一定要给夏侯潋当鞘。

书情一直缠着夏侯潋,夏侯潋走到哪他跟到哪,夏侯潋被他缠得没办法,才松口答应。临走前在通济门辞行,书情和柳梢儿歪缠,颇有些长亭送别的味道。

春日头,柳树发了新芽,沿着护城河岸一路往看不见的尽处延伸,像翠绿的帘幕。贩夫走卒肩挑手提地走,偶尔有官老爷坐在青帷车里进城。夏侯潋和唐十七蹲在岸边,等书情道别。

“你说也真是,怎么没个人来给咱俩折个柳送个别呢?”唐十七手里拿了一把洒金扇子,玩命儿地扇风,“也不想想,你没准儿这次走了就回不来了。”

夏侯潋没理他,垂眼望河里他和自己的倒影,里头一个臊眉耷眼,一个面无表情,像两条丧家之犬。

“我好歹也是被称为‘巴蜀沈玦’的人物,怎么没人来送送我?”唐十七抱怨。

“巴蜀沈玦?什么玩意儿?”夏侯潋问。

“你不知道?听说东厂提督美若天仙,有人说他就是靠一副好相貌,得了魏德的提拔,又得了万岁的青眼。哎,不过,说到底,还是他媚于侍主,溜须拍马,要不然哪有这样的好前程?”唐十七摇头晃脑,“同样大的年纪,我唐十七竟然比不过一个阉竖,真是好生气恼!”

“阉你大爷,你个唐门败类,闭嘴吧你!”夏侯潋按他脑袋,“就你这怂了吧唧的模样,还想和沈玦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