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雁过声(第2/3页)

夏侯潋草草应了一声。

段叔说西域凶险难测,但他固执地认为他娘天下无敌。并不是因为他真的相信他娘的实力,而是因为他不愿意深想。

一时无话,夏侯潋酒有点上头,脸红通通的,扭头瞧谢惊澜,他眉头微皱,神情有些落寞。

夏侯潋凑过去,搂住谢惊澜,笑嘻嘻地道:“怎么,舍不得爷呀?放心,爷会隔三岔五来看你的!咱们是好兄弟嘛!”

谢惊澜撇过头,哼道:“谁是你好兄弟,你是我的书童,是我的下人!”

说完,他垂着眼,月牙似的睫毛在他眼下打下一圈暗影,遮住了他眼里的情绪。他老早就明白,谁也不能永远陪着谁,娘走了,兰姑姑也会走,莲香也会走,夏侯潋自然也不例外,区别只在或早或晚罢了。

既然迟早要分别,有些情,还是不必太当真了。

他不着痕迹地挣开夏侯潋的手,闷头走在石子路上,不管后面的夏侯潋怎么喊,都没有回头。

莲香和兰姑姑听闻喜讯,都欢天喜地。莲香见夏侯潋当真帮上了谢惊澜,不再似以往待他以冷眼,晚上做了米糕,还破天荒地给夏侯潋端来一份。

然而夏侯潋渐渐发现,无论他做什么,谢惊澜这厮就像看不见他似的,丝毫没有反应。就算夏侯潋不小心把茶水倒在谢惊澜脚边,谢惊澜也只是清清淡淡地掀起眼皮瞥他一眼,然后自己走开接着读书。嘴巴闭得严严实实,硬是不肯和他多说一句话。

按说按照他往日看不得一点污渍的大小姐性子,应该早就拍案而起暴跳如雷了。

迟钝如兰姑姑和莲香都发现了谢惊澜的不对劲,暗地里商量说少爷的性子清冷不少,是不是谁拔了老虎须,触怒了少爷。两个人挨个自省了一番,都觉得自己可以脱离嫌疑,便揪来夏侯潋审问,可怜夏侯潋自己都还一头雾水。

夏侯潋还没有弄清所以然,大夫人那边就来人了,搬来一堆书籍和笔墨纸砚,还有成套的柜子书桌。当先的嬷嬷一进院子就叫嚷起来:“哎哟,三少爷怎么住得这么寒碜啊,连个书房都没有,你们这些下人都是怎么做事的?屋子漏了不知道报到管家那,着人来补?来人来人,赶紧的,快把这收拾好,还得收拾出一个书房!”

莲香阴阳怪气地嘀咕:“也不知道哪儿的妖风把黄鼠狼给吹来了。”

这真是稀奇了,平常无人问津的秋梧院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还一个比一个聒噪,吵得谢惊澜脑瓜子疼。那嬷嬷又是指责兰姑姑笨手笨脚,又是挑剔夏侯潋贼头贼脑,拨了四五个丫鬟仆役留下来伺候,还硬要塞一个人给谢惊澜当书童。谢惊澜铁了心拒绝才保住夏侯潋的饭碗,把那个小童安置在书房做一些零活。

其实夏侯潋挺希望被上位的,天天呆在书房窝着看看话本子多好啊。

“三少爷,现在才把文房四宝一应用具送来,实在是对不住。大夫人亲自着人上街采买,又请了工匠进府打柜子打书桌,你看这都是上好的梨花木,还望少爷莫怪。”嬷嬷上前福了个礼,说道。

谢惊澜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指了指夏侯潋,让他取些笔墨纸砚送到里屋,同时名令禁止除了夏侯潋以外的人进入他的卧房。

嬷嬷神色变了变,心想没想到这孩子小小年纪,就知道立威了。

夏侯潋若是知道嬷嬷这么想肯定要笑得肚子疼,谢惊澜其实只是嫌弃外头的人不干净。要知道,唯一能进入他卧房的夏侯潋在他的威逼利诱之下每天必须洗三次澡,虽然夏侯潋的三次澡是兜头浇三桶水。

匠人在修房子,叮叮当当响个不停,谢惊澜充耳不闻,贪婪地抚摸着梦寐以求的宣纸,柔软的触感让他心醉神迷。他以前都用粗糙的草纸练字,上回夏侯潋虽然送了宣纸,但他没敢用,如今竟然能够光明正大地用上上等生宣了。

他仔细地瞧了瞧,和谢惊涛屋里头的是一样的。

迫不及待地磨墨落笔,笔尖轻轻一点,墨水晕染了纸面。写了几个字,勉强可以入眼。抬头看见夏侯潋百无聊赖地翻着他的新书,把笔递过去,要夏侯潋写几个字给他瞧瞧。

夏侯潋也不推辞,当下写了自己的名字在上头。谢惊澜一看,只觉得糟蹋了这么好的宣纸,那字着实不拘小节,随意横生枝蔓,蚂蚁随便排出来的图案也比这字漂亮些。

“我可没练过,我瞎写写,你瞎看看。”夏侯潋搁下笔,撑着脑袋看窗户外面的鸡飞狗跳,“大夫人和你爹一个德行,道貌岸然,看看,你成了戴圣言的弟子了,这就巴巴地送来了这么多东西。”

谢惊澜有了笔墨纸砚,心情明媚不少,刚想接夏侯潋的话,又想起他应该晾着他,生生憋住就要出口的话,执起笔专心致志地练起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