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ROUND3-6(第2/2页)

方栖宁内心充斥着不断交替的热流,呼吸困难,喃喃自语:“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真的想分手……”

“我知道,”陆岸抚着他的后颈往自己怀里贴,竭尽所能驱散他心中的惶惑,“我都知道,我没有怪你,宝宝。”

方栖宁鼻尖发酸,他很久很久没有哭泣,泪腺仿佛抽离身体,即便如此情状,也只是微微带着哭腔,绵绵软软地倚在陆岸怀里:“我在大安寺捐了很多香火,让住持腾了一个小房间摆牌位,但我一次都没有去过南山墓园,一次都没有。”

陆岸指腹拂过他发红的眼皮,轻声说:“会有机会的,我会和你一起去。”

他是个很矛盾的人,在家人和恋人面前都是颇为幼稚的一方,却在同时失去这两者之后,奇异地做了一些成熟的举动。

恋爱时恨不得天天黏住陆岸,去往英国的每一天里,方栖宁除了在最痛的时候,从来不会想起他。

他知道自己生病了,在目睹母亲从玻璃花房外一纵而下的时候,他就已经病入膏肓。那天起方栖宁不再完整,他试过很多种治疗方式,躺在冰冷发白的病床上度过了无数日夜,用一粒一粒的药丸填满身体的罅隙。

方栖宁至今不敢说自己已经痊愈,抽屉里的药瓶就是铁证如山。留下的后遗症一直挥之不去,如今还加上了一条名为患得患失的病症。何时痊愈是个未知数,他积极地参与疗愈,为的不止是自己。

人总是尝到苦头才格外珍惜眼前,可方栖宁不是这样的,他在失去前就已经足够爱陆岸,中间吃苦的那几年是火山底下尚未喷发的熔岩,伤筋动骨不止百天,他没有一刻不渴望回到从前那段自在如风的时候。再见到人的时候,反应总是要激烈上许多倍。

他好想以一个健康快乐的躯壳重新回到陆岸身边,但这世上还有许多未竟之事等着他去做。母亲长埋地下,父亲身陷囹圄,兄长比他病得更重,掰着指头过日子,不知道哪一天就会猛然爆发,他怎么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去拖累陆岸。

陆岸才刚过三十岁,在工作的路上走得顺顺当当,人人都敬他三分薄面,内心比皮囊更漂亮,他还会找到比当初的方栖宁更美好的男孩子,或者是女孩子。

可是陆岸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他是陆岸呀,是他心甘情愿全身心托付的陆岸。

人非圣贤,方栖宁更是彻头彻尾的尘世俗人。在他的字典里,亡羊补牢几乎是一个无法存在的词汇,他很怕这是一场梦,因而更要在梦中抓紧唯一的光源。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往后退开一些,虔诚地仰起脸:“陆岸,我现在很不好……可能你喜欢的很多特质,现在的我早就没有了。唯一剩下的,只有一点微不足道的喜欢。你如果愿意接受,再等一等,等我重新追你一次好不好?”

“不好。”陆岸答得干脆,不留一丝余地。

仓皇和惊恐又重新浮上方栖宁的脸庞,他嗫嚅着嘴唇,想要辩解些什么。陆岸看不得他这样颓丧可怜的神情,温热的手掌捧住方栖宁的脸颊,时隔许多日月,再次由他主动亲吻上这个属于他的男孩。

意志会说假话,可身体从来不会。这是一个再柔软不过的吻,陆岸轻轻咬在他微红的下唇,像羽毛搔过,不留痕迹。湿热的呼吸吞吐在周身,陆岸难得强硬地抬起方栖宁的下颌,让他直视着自己。

“不要再蹉跎时间,你还想让我等多久?”他低头吻过方栖宁的眉眼鼻尖,把人揽在风衣下抱得更紧,“你告诉我,你想不想和我在一起,点头就是同意,没有别的选项。”

风眼里热闹依旧,方栖宁在陆岸瞳孔的倒影里看见了自己,他何其幸运,在失去无数之后还能找回来一二。

方栖宁根本招架不住,眼圈红红望着他,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