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

女子身上有种特质,会在不需要外力的协助下自由流淌出来,比如容颜,比如情感……

一阵爽朗的笑声让我猛然清醒过来,醒来的那一刻,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我的神经还停留在刚才的恐惧状态里。但是那笑声越走越远了,我才知道那不过是享受夜生活的一群过路的年轻人。镇定下来之后才发现我只身一人躺在灌木丛中,劫持我的几个人早已不见踪影,我的包还在身旁,我赶紧拿起来检查看看是不是少了什么,这次,连手机都安然地躺在里面,我有些失落地垂下了手。

可见,只是冲着我这个人来的,但是我衣着整齐,他们并未伤害我。我突然想到了脸,于是伸手一摸,钻心的疼痛立即传了开来,我的第一念头就是,千万不要毁容才是啊。

我站起来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想到了林海是和我一起的,于是我赶紧四下找了找,竟没有发现林海。我那起手机赶紧给林海打了过去,还好,通了。一个陌生人的声音传了过来,说:“你好,现在手机的主人正在医院,还没醒过来,你如果是他朋友或者你认识他家人,请麻烦通知一下吧。”我舒了口气,至少知道林海的下落了。

可是,林海的家人我一个也不知道啊,我该联系谁呢?我的心跳还处于狂乱状态,刚才的事情还在脑子里一遍一遍旋转,我想还是先离开这个地方再说吧。

我伸手拦了一辆的士,司机刚放慢速度,突然就又受惊吓一般地开走了,一连几辆都是如此。我终于明白自己现在有一张怎样的面孔了,他们该不是把我当成一个深夜出没的女鬼了吧!

我拿着手机,终于还是按了那个号码,其实我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打给何处,我不想叫他看到我现在丑的可以吓走出租司机的样子,但是他的名字反反复复地在心里跳了好几遍。

何处很大声地说喂,我听到他身后嘈杂的声音,我的手机不敢触碰到脸,但遥远地,我还是听到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你看他这身功夫,都快够的上和我较量了。”何处又问了句:“是小一吗?有什么事?我现在带若兰在看锡剧。”

我突然想到何处应该是在陪着若兰的,那个十九岁就患了绝症的女孩要比我不幸的多。

于是我说:“哦,没什么,就是告诉你林海现在在医院,你等下有空的时候去看看他。”

挂了电话,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显示才知道现在已经一点多了,还是不要打扰别人了吧,好在这里已经离家不远了。

我从来没有在夜里一点多独自一个走这样的路,我总是觉得这对一个单身女子来说实在是不安全的,但是今天我竟这样走了,并且心里没有一丝的畏惧,因为我清楚,若是有人出现在我面前,那么害怕的必定是他,多么叫人心酸的盔甲啊!

终于到家了,我打开门,妈妈竟然还在沙发上坐着,她说:“回来了。”然后一转头,猛地用手捂住了嘴巴,瞪着惊讶的眼睛走到我面前,伸伸手,想摸我的脸,我往后缩了一下,她的手便没有放上来,然后我看到她的眼泪,滚滚而下。

我说:“妈,没什么的,你不要担心,一点也不疼。”从开始到现在,我竟是一滴眼泪也没流,我以为我看见妈妈的时候,我回到家的时候我会大雨滂沱般地把委屈都哭出来,但是我竟然还是没有流泪,即使是看见妈妈的眼泪。

妈妈竟然什么都没有问我,把我扶到沙发上,然后转身进去端了一盆温水出来,用毛巾沾一点水,轻轻地放在我的脸上,虽然她已经是百般小心了,但是我还是疼地叫出了声,妈妈停住了动作,看了我一眼,然后又进去,拿了一大盒棉花棒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给我擦拭脸上的血迹。

足足一个小时过去了,妈妈终于舒了口气。我一直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妈妈帮我擦完脸之后我说:“我想看看。”

妈妈迟疑了一下,还是把镜子递给了我。

我端坐起来,妈妈把镜子一点点放到我面前,我睁着眼睛,啊地大叫一声,妈妈赶紧抱紧了我,说没事。

怎么会没事?已经被妈妈去掉大部分血迹的脸上依然横七竖八地纵横着残阳一样的血斑,伤口太深,使原本平滑的面部陡然地生出了这么许多的沟壑,我根本看不到原来的皮肤的影子了,我虽然已经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是依旧无法接受镜子中的这张脸。因为我知道,即使等到伤口结疤褪去也再不会恢复到原来的模样了。我突然庆幸,幸好何处没来。

我躲在妈妈的怀里,依旧流不出眼泪,我的眼前闪过刚才镜中看到的画面,想到我曾经不算迷人却足够自信的脸,想到自己那么乖巧地生活着的愿望,想到自己纯洁地看这世界的双眼……心里便生出怨恨,我本无心怨恨,奈何怨恨一次次地找到我。